大聲鏜鞳,小聲鏗鍧;橫絕六合,掃空萬古。
——題記
還記得第一次從書中讀到你,是那溪邊滿面春風(fēng)的老翁。“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那時的你,在我的印象中,是一個怡然自得的老者。
漸漸地,我讀到了一個不同的你,“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在醉意之中,浮現(xiàn)著一個酒過三巡、蕩氣回腸的志士。
還記得那“壯歲旌旗擁萬夫”的你,意氣風(fēng)發(fā);“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的你,立志報國。你在我的印象中,是個馳騁沙場,碧血黃沙的將士。
然而,不經(jīng)意間,翻開積滿塵埃的詩冊。發(fā)黃的線裝書中,卻分明有一個截然不同的你。“遙岑遠(yuǎn)目,獻(xiàn)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山河日暮,羈旅他鄉(xiāng),多少惆悵,“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壯志未酬,報國無門,金甌殘缺。無限山河淚,都化作了郁孤臺下那一襲清波,一泛漣漪。那洋洋灑灑的《美芹十論》,那細(xì)論長短的《九議》,除了一聲“善”,渺無余音。于是你只能嘆“卻將萬字平戎策,換的東家種樹書”,只能悵“汗血鹽車無人顧,千里空收駿骨”,只能傷“硬語盤空誰來聽,憶當(dāng)時,只有西窗月”。仿佛一切的不如意,都如那江頭的惡浪,阻絕了未來的方向;都如那層層陰霾,湮沒了明凈的天空。“追往事,嘆今吾,春風(fēng)不染白髭須”,壯志未酬,白發(fā)空垂。難道流年,又成虛度?
不!我分明看到,在幾番離合的神州,在煙柳斷腸的江南,始終有一個不羈的身影。縱使仕途不致,小人擅權(quán),你依舊做那出口人嫌坳的少年,做那不啼清淚長啼血的悲鳥,做那補天的男兒。易水蕭蕭西風(fēng)冷,你只愿如荊軻,用一把利劍,刺入金國的胸膛;只愿如寄奴,用金戈鐵馬,踏過萬里河山!
我終于明白,縱使山河日暮,神州離合,舉世皆濁,你也從未忘記初心,你也從未放棄,以筆為劍,紙為河山,橫刀立馬,虎嘯生風(fēng),用最耀眼的光芒,照亮漫漫長夜;用最振奮的吶喊,驚醒醉夢中人。
美芹悲黍,冀南宋,莫隨鴻雁南飛。
我讀懂了你。
我才明白,就算在那平靜偏安的江南,就算華發(fā)蒼顏,你也從未忘記那碧血黃沙。
我才知道,那溪邊的老翁,其實在心中虎嘯生風(fēng),奔?xì)⒃?mdash;—
一個人的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