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壟間一座矮小的屋子斜倚在一棵枯老的楊樹邊。自我生來,它就在那兒,總是有裊裊煙霧從那泥縫躥出來。
那是我們這塊兒地的土地廟。奶奶總是絮叨:“什么都變了,就這土地廟還在。”是啊,茫茫的畝畝農(nóng)田里,它,一座破破的小屋,和老楊樹相伴著。多年敬香的煙熏得它從墻角到屋頂都是黑蒙蒙的一片,一直延伸到頂部零星的瓦上,才隱約看得見墻本來的灰黃色。像一位老人撐著逐漸衰老的身子,靜靜地看著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長。農(nóng)歷每月初一、十五,春節(jié),財神節(jié)等各種節(jié)日時,按著習俗就有鄉(xiāng)民來燒上幾柱香,放幾個小鞭炮。多數(shù)是老人習慣性的來敬香,他們總拎著個籃子,籃子里用盤子盛著魚、肉,擺在土地公公像前。再慢慢的跪在草墊上,念叨著外省打工的小兒子平安啊,在城里上學的小孫子健健康康的啊。那么幾分鐘,老人的心牽掛在遠處自己的子女,和這上了年紀的土地廟一起祈福。對親人的期盼、祈禱使這座土地廟在鄉(xiāng)民的心里是比稻田還重要的地方,桌臺雖印記斑駁,每個來的人都會帶來毛巾把臺板使勁的擦一擦,門口的對聯(lián)每年都換上新的,不是有人來換香爐里的香灰。這一座土地廟,鄉(xiāng)民們和那棵老楊樹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它,就如保護自己心中最渴望的愿望。
我本并不了解這所謂“迷信”有什么可崇敬,可昨天我看見了它不同的一面。
昨天天邊隱約有點亮意時,就和爸爸一起出發(fā)去了鄉(xiāng)下。是土地廟重建了,這天正好剛建成的日子。,車行到遠處,我遠遠地望見一個直立的房屋的影子,是新的土地廟,更大了些,更挺立了些,一旁還有飄著紅旗的旗桿。我的心情悄然有些輕盈起來。還是過去那條小路,我從這頭走到那頭,近了近了,就瞧見幾個大伯抬著匾牌。“一、二、三、起”一起用力,匾牌正穩(wěn)當?shù)貟煸诹烁咛?。松了一口氣后,他們都笑了起來,爺爺看見我來了,連忙迎了過來,天亮了些,我看見他的臉紅通通的,一臉笑意的,還插著腰給我說這土地廟建得怎么樣。平常不愛說話的爺爺變了一個樣兒,周圍的大伯們也個個紅光滿面的談笑著,不時發(fā)出爽朗的笑聲。
天一角太陽已露出半個身子,陸續(xù)有人搬來高柱香,拎來魚肉。我看見鄰家大大咧咧的吳奶奶拎著裝得滿滿當當?shù)幕@子和一杯酒在旁邊靜靜地等。到了她時,她不緊不慢的將盤子里的肉盤端到土地公公前,再依次掏出蘋果擺在每個香爐前。接著顫顫地跪在草墊上,雙手合十倚在鼻子前,嘴里念叨著:“保佑那個在廣州的大志要發(fā)財啊,小旭要有好成績,我也過得平平安安的。”她一臉虔誠,彎下身子沉沉地叩了三個頭。
我看見,每個蹣跚的老人都虔誠的求著土地公公護佑自己的兒女,香煙裊裊,低喃不絕。
我一直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默默地聽著。心里涌起了陣陣感動,感動于他們的虔誠,他們對于親人的祝福,那是他們的快樂,他們的期盼,他們的執(zhí)著……這樣的美麗長存于他們內(nèi)心,和土地廟一起屹立著,這不是迷信,而是一種堅守。
太陽懶洋洋的從一旁升起,照亮了每張臉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