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我的編輯媽媽
小時侯,我問她:“媽媽,你的工作是什么?”她笑笑,說是編輯。這是真的,但那時的我,聽不懂這個詞。于是,她告訴我,她是與文字有著不解之緣的人。小小的女孩,哪懂得這些如此“高深”的詞語???我那時還以為,媽媽就是教小孩子識字的阿姨呢。
而我真正懂得她,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后了,那時,我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總算能明白她的文字與她的心情了。
媽媽出生在六十年代,那應該是一個物質與文化都相當貧乏的時代,至少對于媽媽而言,確實如此。媽媽生在農村,在那個時期,偏遠的農村女孩,大都是沒什么機會讀書的。而媽媽,則是萬分幸運的。得益于曾經教書的外公,媽媽有了讀書的堅強后盾,然而,她也從此開始了艱辛歷程。
班里大多數都是男生,少數幾個女生非但得不到公主般的寵愛,反而倍受排擠。這些暫且不說。媽媽讀書早,11歲時就升入初中,而最近的一所中學,距家有足足100多里的路程。對于那么幼小又那么瘦小的女孩來說,那時怎樣的一段路程?。∧敲措y,那么遠,又那么孤單――幾個同路的男生都不肯同行,她只有一個人背著干糧,翻山越嶺,從天亮走到天黑,而途徑的深山,隨時會有野獸出沒。誰都無法想象,是怎樣的毅力支持她走完那一程又一程。
或許是長期行走于高山深林之中,讓她積蓄了自然的靈氣;或許,是長久以來的內斂,使她擁有了沉淀心情的能力……總之,有一些東西開始在她的腦海里蔓延,比如文字,比如詩韻。十幾歲的初中女生,開始品味“高處不勝寒”,開始研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就是在那樣的年代里,她知道了蘇軾、李清照、李昱,她知道了魯迅、老舍、葉圣陶……在那樣的年代里,她開始熱愛文學,開始學著用文字來經營自己的心情。
思緒在櫻花上飛舞飄落一方清澈的溪盈盈的流過殷紅的柔
她的詩句總是很溫柔,盈盈的,透著一絲溫柔。一個從未見過櫻花的女孩子,憑借著自己的遐想,寫出了這樣美好的詩句。
原本,她應該朝著文學之路繼續(xù)邁進的,然而,鄉(xiāng)村的觀念阻礙了她。沒有人認為,她能做出什么學問。于是,中學畢業(yè)那年,她遵循長輩們的意見學了醫(yī)學。當時的醫(yī)學院里,分護理班和醫(yī)療班。大多數女孩都選擇了學護理,而媽媽卻選擇了醫(yī)療。其實,她也挺愿意學醫(yī)的,只是偶爾靜下來時,文學這個概念還是會穿越腦海,如絢麗的彩虹,曇花一現的驚艷。
畢業(yè)后的她,成了一位優(yōu)秀的內科大夫。她的醫(yī)術真的不錯,但兩年后,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離開。她后來形容自己“用走迷宮的方式轉了一圈”,最后還是回歸文學。
心,如風中浮萍,淡然幽靜;
情,似靜夜止水,悠然寧靜。
心為情所動,
在秋的季節(jié)里,
感受一份思念,
品嘗那份如秋的味道……
她的文字依然很美,美得讓人心醉。憑著自己的實力,她進入了一家頗有名氣的報社出任編輯。她的臉上始終掛著恬淡的笑容,那么寧靜,那么安然。讓人覺得,她不像是這個物質縱橫的年代的女性。
許多時候,我都會猜測,如此純美的文學,也許只有青春少女才會熱愛。我會懷疑,已步入中年的媽媽是否會繼續(xù)熱愛文學――要知道,她看起來只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婦女,而絲毫看不出那種文學的高貴,以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將她的文字與她本人相聯系。而她,用至真至美的文字給了我答復。直到好久以后,直到我已長大,我才知道,文學并不是孤芳自賞的清高,而是一種平實的美。而媽媽,正是用最平淡的高貴給了文學最完美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