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之白衣人

我是一個懂得保養(yǎng)、愛惜身體的人。我認為：“富貴在于勤，勞動是健身。修身先養(yǎng)性，待人需真誠。”家傳的醫(yī)學(xué)告誡我：“生命在于運動，補藥不如食療。”所以，我是一個勤勞上進、喜歡運動之人。

我家住城外郊區(qū)，在我家的后面是一片不算大也不是小的山林，山的里面有石礦、果樹和茶樹等有價值的開采項目。因此，這里的山路是一條鋪有水泥的山道，它環(huán)繞著整個山林，一年四季都有貨車來這里拉貨。這條山路是我最好的跑步鍛煉地點，除了下雨下雪天以外，我每天都在這里堅持跑步，一般至少都有四十分鐘或一小時左右，這幾乎是我每天必修的功課。

一年前的一個清晨，天空撒滿了小霧，我穿著運動球衣慢跑在盤旋的山路上，大約跑了二十分鐘左右，我看見有一個穿著一套白色繡有黑邊運動服的人，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跑步。

沒想到今天還有人比我起得還早，看背影我似乎不曾相識，因為我出生就在這里，愛跑步的幾位長者和年輕人我看看背影就知道是誰。原打算往回轉(zhuǎn)的我，于是就加快步伐打算趕上去看看究竟是誰。

就在我快步追趕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追不上人家，不管我的腳步是快還是慢，都和白衣人保持著一段距離。追著，趕著，我忽然覺得有些后怕，冷汗不自覺地颼颼冒出，以前我從來都沒有遇見類似的這種情況，難道……

正想著，前面有一個拐彎，我距離白衣人也越來越近。當(dāng)我快步跑過轉(zhuǎn)彎時，卻發(fā)現(xiàn)前面空無一人，只有遠去的霧氣和大山連成一片，給人一種神秘一種幽幻，整個山路靜悄悄空無一人。狐疑的我再也不敢前行，我的心速忽而加快，腿部也感覺有些發(fā)軟，一股冷風(fēng)從后脊梁滑過，我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zhàn)！于是，我大咳了幾聲壯了壯膽，急掉頭一口氣跑回家里，到了家時我的心還在咚咚直跳……

一個星期以后，我接了一個電話，原來是那個司機打來的，他叫我去醫(yī)院說有事找我。

大約下午六點二十左右我來到了醫(yī)院。司機頭上的紗帶減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瘦了許多，我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中有一種恐懼感。他見了我忙說：“真不好意思！這么忙還來打擾你！”我回答沒事，反正是下班了。接著我關(guān)心地問了一句：“你的傷好些了吧？”

“嗨！反正是死不了！”他干笑了一下繼續(xù)說著：“不瞞你說兄弟，這幾天我度日如年，因為在電話里三兩句也講不清楚，所以我才致電與你，耽誤你的時間真不好意思！”

“沒關(guān)系，下班還有什么事？干嘛那么客氣？”我有些不解地問。

“那就好，請坐吧兄弟！”他很熱情地招呼我坐下。

“看得出兄弟是個熱心腸的人，現(xiàn)在像兄弟這樣的好人可不多見啊！”他順口夸了我一句。我搖搖頭擺了擺手表示不很贊成，就聽見他繼續(xù)說道：“真的，現(xiàn)在的好人真的不多！……”他好像有心事一樣，說的十分認真。

“你能和我交個朋友嗎？”他忽然看著我提出向我交友。

“沒問題啊！我們現(xiàn)在不就是朋友嗎？”

“謝謝！謝謝您的信任！”說完他用一只手緊握著我的雙手，很是激動地搖著，（出事時他的左手胳膊骨折，現(xiàn)在正掉在掛在脖子上。）良久才抽回說：“不瞞兄弟說，有件事我想了幾天不知該講不該講？”

我一看他有心腹之事正在猶豫之中，忙問：“既然大哥沒有把我當(dāng)外人，有話你就直說吧，憋著心里也許更加難受！”

一句話說的他連連點頭。在我的鼓勵下，終于他講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是在八年前的一個下午，司機朱富貴開著一輛農(nóng)用汽車去鄰縣拉山貨，出門后不久天空就下起了小雨，不一會就越下越大，走了一半再回去也不劃算，于是他只能繼續(xù)前往。在距離目的地不遠的山路上，由于一個拐彎他沒有減速，竟意外地將一名橫過馬路的婦女撞入山下，嚇得他趕緊剎車來到路邊，他看見那名婦女穿著一套白色運動衣服，一動不動地躺在半山坡中，此時的他早已嚇得面如土色，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

雨還在繼續(xù)的下著，沒有減小的意思，遠近的視線中空無一人，呼吸急促的朱富貴大腦一直在嗡嗡作響，是救人還是逃離，在不到十秒鐘的時間里他問了自己N多遍。

人性的恐懼弱點，有時就來自那一瞬之間，不知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回到了車里，顫抖著手啟動了發(fā)動機，方向一轉(zhuǎn)掉頭逃離了現(xiàn)場。幸運的是，一路上他沒有遇見任何行人和車輛。

這次意外事故嚇得他幾天都不敢出門，忐忑的心不知是福是禍？

時間一分一秒地跳動著，朱富貴緊張平安地過了兩天，到第三天的一早，有人來電咨詢他那天有沒有去鄰縣拉貨？他回答是因為下雨就一直在家沒有出門，他有意搪塞詆毀自己的過失，可心里卻十分不安。

由于心有壓力，沒過兩天，朱富貴在心不在焉的情況下不小心摔了一跤，借此他說內(nèi)傷過重不能開車，因為害怕，隨后朱富貴將農(nóng)用車賣掉。

時間一天天地爬行著，朱富貴再也沒有收到咨詢電話和來人調(diào)查。就這樣，朱富貴平安地過了幾年，隨著時間的淡忘，他慢慢地也淡忘了此事。

時代的變遷，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猛進，許多開車的人都發(fā)起了小財，現(xiàn)在的貨車生意每天都忙得不亦樂乎，朱富貴看在眼里愛在心里，終于他忍不住借了一些資金，輕車熟路地開起了大貨車。

就在出事的那天早上，朱富貴開車上山去拉山貨，這條路他幾乎每天都有經(jīng)過，可以說是路徑嫻熟、無需思索，加上早上人少，他吹著口哨悠悠地左右搖擺著方向盤。正當(dāng)他開車超過我左轉(zhuǎn)并按了一下喇叭提醒前面跑步的人時，并沒有減速，而是還加大了一點油門。就在這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有個白衣人向他車頭奔來，讓他驚恐的是，他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和八年前那個被撞的婦女長得很象，只見她睜大雙眼張大著嘴不知所措……

朱富貴眼見著白衣婦女撞了過來，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和那個婦女一樣張大著嘴忘記了剎車，他一打方向盤，鬼使神差地向右邊山坡下沖去，接下來就是人事不醒。

當(dāng)朱富貴醒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搶救室的病床上，左胳膊骨折，胸部壓傷，左膝蓋韌帶嚴重損傷，頭部多處被玻璃扎傷，并被留下輕微腦震蕩……

朱富貴輕聲地講敘了自己的秘密以后，他眼神憂郁地望著我說：“兄弟??！你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啊？”

聽完朱富貴的陳敘以后，我也告訴他自己兩次遭遇白衣人的情形，他驚愕地瞧著我雙眸一眨不眨。我不僅若有所思：這也許就是良心的譴責(zé)吧？一個人如果做了違背良心的事以后，他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之中，有時候雖然自己已經(jīng)忘記，可他天性的思維也許會不知不覺地流露……

沉思了一會以后，我直接問道：“朱大哥！有句話我不知該講不該講？”

“說吧兄弟！我叫你過來就是想聽你的意見！”

“那我就直說吧。聽得出朱大哥這幾日都在為自己的過失受到良心上的煎熬，我建議與其這樣痛苦地度過每一天，還不如早日做個了斷。”

“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為好？”

“很簡單，一是主動投案自首，二是去登門謝罪。”

“兄弟?。∥乙蚕脒^??！假如要是給人家撞死了，我不是要賠命嗎？”

我猶豫了一下，望著朱富貴一臉害怕的神情，我選擇了實話實說：“有句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其過著有壓力的日子，不如早一天作個了斷，相比之下，我覺得投案自首較好。想想看，如果是你的家人被人撞了，你該怎么想？”

一句話說得朱富貴頻頻點頭，他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有這種想法，可就是缺乏勇氣啊！……”

就這樣，朱富貴選擇了自首。

三個月以后，我去看守所看望朱富貴時，他激動地對我說：“謝謝你啊兄弟！自從我坦白以后，這些天我睡得踏實，不再是驚驚慌慌，以后我也可以問心無愧地…去做個好人！……”

我問他結(jié)果如何，他說他投案以后，經(jīng)警方調(diào)查取證，八年前的那場車禍屬實，遇難者叫‘許秋菊’，當(dāng)年三十一歲，被撞后致殘，腦部因傷有些失意，時而清晰時而糊涂！……說到這里，朱富貴眼含熱淚，他停了一下，抹了抹淚水繼續(xù)講說許秋菊于三個月前逝世，她的丈夫和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他都見過，她們都是非常善良老實之人……

經(jīng)警方協(xié)調(diào)，朱富貴愿意賠付她們家這些年的醫(yī)療費用和人生損失費用。他說：“只要受害者提出條件，他都無條件地答應(yīng)，他要用自己的下半輩子去還這本還不清的孽債！”警方問許秋菊的丈夫時，他說：“人都沒了，說哪么多還有什么用？一切由警方做主。”

由于朱富貴態(tài)度誠懇，加上他遇見了好人家，最終他被判五年勞教，待候執(zhí)行。

宣判后的朱富貴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囑咐老婆兒子：“一定要好好地善待人家，從今以后，對待許秋菊的家人就像對待自己的父母一樣看待。”

分手的時候，朱富貴緊緊地握著我的雙手，他沒有再多的話語，只是在不停地重復(fù)著：“謝謝你??！兄弟！……”

這件事我沒有向任何人提起，因為這是個意外，我不想節(jié)外生枝，但這件事也讓我好長時間都不敢一個人上山獨行，幸運的是以后再也沒有遇見類似的恐怖事件。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慢慢的也就將此事淡忘。

三個月前的一天早上，我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看看時間只有五點剛過，離早跑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就這樣我賴在床上想著今天工作的事情，睜著雙眼看著天花。不一會，我又感覺渾身不自在，也許是生活過于操勞的習(xí)慣，注定我天生就不是睡懶覺的命。于是，我干脆下床做了一下身體運動，看看時間也快到了六點，就換了運動裝，漫步向山路跑去。

初秋的早晨，天氣有點陰涼，不高的山林有一節(jié)已被山霧吞噬。今天的馬路上只有我一個人在悠悠跑著，還好，不多時也能見到有貨車經(jīng)過。這幾年的開發(fā)，山上的碎石供不應(yīng)求，每天早早的就有人來拉貨，大概他們也知道‘富貴在于勤’的人生道理吧！也許就是這些早起的貨車噪音影響了我今天的睡眠？

我的身體開始發(fā)熱，后面也傳來汽車的爬行聲。又一個拐彎時，我看見前面有一個白衣人正在慢跑，運動服是繡著黑邊的一套白衣，看身形像是一個女性。我大腦嗡的一下想起一年前的情形，這個白衣人是不是去年的哪一位？因為有貨車就要從我身邊駛過，我并沒有上一次那么害怕，我相信今天不會再有幻覺出現(xiàn)。

正當(dāng)我在為自己慶幸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當(dāng)貨車跑到我前面五十米的時候，我看見那個白衣人突然橫穿馬路被貨車撞了個滿懷，緊接著是貨車偏離了方向，向山下沖去……

一切都在瞬間中發(fā)生，我嚇得不自覺地大叫一聲：“小心啊！……”

誰曾料到，我的嘴巴還沒有合攏，又一件意外地的事情發(fā)生了，當(dāng)貨車軋過白衣人的身體時，我看見白衣人完好無損的繼續(xù)向前奔跑……而那輛貨車早已消失在公路的表面，留下的是貨車在山下撞出的咣當(dāng)當(dāng)聲……

我急忙快步跑向貨車滑落的地方向下看時，發(fā)現(xiàn)那輛貨車壓斷幾顆小樹后一頭撞在另一個小山坡上，貨車已被撞翻左側(cè)在山溝中，幾只車輪還在快速地旋轉(zhuǎn)著……

謝天謝地，貨車沒有掉下更深的山凹，我拿出手機急忙報警求救。

打電話時我趕忙用眼睛去搜尋那個白衣人，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整條公路除了我再無二人，白衣人的身影早已蹤跡皆無，整個山林一下子變得十分寂靜，我不敢想得太多，因為這件怪事越想我就越是害怕……

司機總算是醒了過來，我成了第一證人，當(dāng)司機回答了整個事件的經(jīng)過與我無關(guān)時，交警隊的工作人員才表示對我感謝問候。我簽字后準備離開時，司機叫住我有話要講，我走過去開口說：“你好好養(yǎng)傷吧，這個時候少講話為好！”

司機再次很客氣地道了聲謝謝說：“非常感謝兄弟的救命之恩，請你留個電話吧，改天我再登門感謝！”

“不用了，誰碰上都會幫的，你沒事說明是你福大命大，哈哈！”我哈哈地笑了一聲以后向他招了招手說：“我走了，祝你早日康復(fù)！”說完我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病房。

“等等！”司機叫我，他用很誠懇的眼神看著我說：“兄弟！你一定要留個電話，也許我還有需要你幫助的時候！……”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留下了電話。

就這樣，我一直到下午一點以后才回到家里。當(dāng)天，我請了個假沒去上班，躺在床上想休息一會卻翻來覆去全無睡意，今天的事太奇怪了，想起來就不寒而栗！這個白衣人到底是誰？她怎么和一年前的白衣人哪么相像？難道我真的遇見了鬼魂？……

想著，想著，我不由冒出冷汗，心也有些緊張，慌忙中我不自覺地望瞭望四周，此時才發(fā)現(xiàn)窗外的陽光明媚，車聲不斷，房間電視里的歌聲正悠閑婉轉(zhuǎn)地呤唱。我欣然一笑，坐下來自言自語地說：“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怕什么？大不了以后別再一個人去跑后山就是！”說完，我唱著歌去沖了一個熱水澡，然后上床就呼呼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