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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約會

每天下班回家,遲思方都要兜個大圈子,偏要走人聲鼎沸、擁擠不堪的東郊巷。原因很簡單,巷子里遍地商販:賣菜的、賣肉的、打把式賣藝的,絡(luò)繹不絕,格外熱鬧。在工商局做事的遲思方從這兒走,可謂一箭四雕:瞧熱鬧、運動減肥、端足架子擺威風(fēng),更重要的是還能省下幾兩碎銀。

這天下午,遲思方一走進(jìn)巷口,擺菜攤的商販便滿臉賠笑地吆喝上了:“遲大哥,捎上二斤茄子吧。你看多新鮮多嫩,跟大姑娘的胳膊似的,一掐都出水兒。”

“呵呵,又在胡說八道,誰家姑娘的胳膊長個紫不溜秋的茄子色?既然你說了,那我就來二斤。賬先記著,明兒個一起給。”說是記賬,可大伙兒心知肚明,遲思方口中的“明兒個”,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看得見,卻永遠(yuǎn)都摸不著。笑呵呵地接過茄子,遲思方的目光又落在了旁邊的魚攤上。半米見方的鐵皮盆里,一條條尺長的鲇魚活蹦亂跳,精神頭十足。鲇魚燉茄子,才是道好菜嘛!遲思方喜上眉梢,問:“喂,怎么賣的?”

攤主是個新來的,臉龐黝黑,粗聲粗氣地回道:“八塊錢一斤,兩斤十五。”“你給我稱一條大的。”遲思方指著最長的一條說。攤主動作蠻利索的,大手往魚盆里一撈,順手扔到了電子秤上。“二斤六兩,算你二斤半,十九塊錢。”

“行,賬先記著,明兒個一起給。”遲思方邊說邊伸手去接。誰料,攤主眼皮一耷拉,又將鲇魚仍回了魚盆:“小本經(jīng)營,概不賒賬。你明兒個再買吧。”

遲思方一聽,當(dāng)即來了個面紅耳赤。奶奶的,我遲思方可是工商局的,管不著飛機(jī)上天、輪船下海,可正管你個小商小販!你也不打聽打聽,在東郊巷,我拿誰的東西花過錢?行,算你有種,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遲思方愣怔片刻緩過神兒來,氣鼓鼓地抬腿走了。走出十幾米遠(yuǎn),人又停下了。遲思方喜歡吃肉,頓頓離不開葷腥。眼下光“買”了茄子,還沒買肉呢。沒肉咋下鍋?心下嘀咕著,遲思方扭頭看向肉攤。這回,得找個識相的,萬一再碰軟釘子,可就栽大了!四下一看,遲思方盯上了一個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姑娘的長相雖算不上國色天香、沉魚落雁,倒也清秀耐看,一說一笑,嘴角還露出兩個迷人的小酒窩。

就她了!打定主意,遲思方走向攤位。不等開口,姑娘便笑著沖他招手:“大哥,割點兒肉?這可是純天然的綠色豬肉,不管炒著吃燉著吃炸著吃,只要不生吃,都香著呢。”

這姑娘,真會說。聽著銀鈴般的嗓音,遲思方消氣了:“那就來一斤腰條。”

“好嘞,腰條全是瘦肉,十二塊錢一斤。”姑娘很快秤好,遞來。遲思方掏出二十塊錢,瞟著姑娘苗條的身子搭訕:“這腰條真不錯,跟你的小腰一樣瘦。給,找錢。”

自打一年前走東郊巷以來,這可是遲思方第一次沒讓攤主記賬!姑娘莞爾一笑:“是嗎?那您今后可要常來哦。您拿好,慢走。”

天天從東郊巷走,當(dāng)然會常來。腦海里滿是姑娘的甜笑和酒窩,遲思方不由動了心思。雖然我官兒不大,但罩著她是小菜一碟。第二天,遲思方便跟領(lǐng)導(dǎo)反映,東郊巷太亂,無照商販太多,應(yīng)該好好整治整治。領(lǐng)導(dǎo)答應(yīng)了,讓他負(fù)責(zé)整頓。遲思方連連點頭,不停地打保票:“請領(lǐng)導(dǎo)放心,我一定秉公執(zhí)法,讓東郊巷變成本市環(huán)境最好的菜市場!”

第一個要查的,自然是那個魚販。證照齊全,不行,電子秤得驗。秤沒毛病,那就查魚。魚最容易攜帶寄生蟲,必須化驗……魚販氣得直罵娘,卻只能干瞪眼,沒轍。還有那個姑娘左右兩邊賣豬肉的商販,也被查了個滴水不漏,就差去盤問豬的祖宗八代是否患有傳染病了。一番折騰,怨聲四起,唯有那個姑娘受了益。一來二去,遲思方不僅知道了姑娘芳名叫宋倩,兩人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近乎。

一天傍晚,遲思方背著手,邁著四方步又從東郊巷走。賣茄子的商販依舊熱情,可賣魚的一瞄到他,差點兒把腦袋埋進(jìn)了褲襠。小樣兒,蔫了?哼,跟我較勁兒,你還嫩了點!遲思方哼著小曲,得意洋洋地走向宋倩的豬肉攤:“宋姑娘,生意還好嗎?”

宋倩抬頭一看,白白嫩嫩的粉臉笑開了花:“好,好。謝謝遲大哥。來點兒啥?排骨還是腰條?”“呵呵,我就喜歡腰條。”說這話時,遲思方兩眼放亮,盯緊了宋倩的細(xì)腰。而且,“腰條”兩個字被他咬得格外曖昧。不想,宋倩不但沒急沒惱,反而吃吃地笑:“既然喜歡,我就白送給你一塊。”

白送?看她笑得兩頰緋紅,莫非對我也有意思?遲思方伸手摸向案板上的腰條,試探地問:“那我摸摸,行嗎?”“行不行,還不是你說了算?”宋倩在送給遲思方一塊豬肉的同時,還搭上了一個飛眼。遲思方登時樂蒙了。當(dāng)天晚上,一鍋豬肉燉粉條沒吃完,他便找個借口,屁顛屁顛地溜出了家門。

去哪兒?當(dāng)然是去找宋倩。宋倩辦理營業(yè)執(zhí)照登記的住址是東郊新區(qū)78號。東郊新區(qū)地處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剛剛開發(fā),居住的大多是菜農(nóng)和養(yǎng)殖專業(yè)戶。宋倩要想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順順心心地做生意多賺錢,他這棵樹雖說算不上枝繁葉茂根深蒂固,但也值得一靠,縣官不如現(xiàn)管嘛。坐在出租車?yán)?,遲思方美滋滋地想了一路。

二十分鐘后,遲思方下了車。踩著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窄巷轉(zhuǎn)悠了一圈,還別說,真找到了78號。遲思方腦子不笨,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彎腰撿起塊小磚頭扔進(jìn)了院。這叫投石問路。住在這片棚戶區(qū)里的人,家家戶戶都養(yǎng)狗。狗一叫,主人定會出來查看。如果是宋倩,再好不過;如果是別人,特別是男子,那就趕緊打道回府。

“誰呀?”果不其然,隨著脆生生的詢問聲響起,宋倩推開了門。遲思方瞪大眼睛,身前身后一通瞅。太棒了,一個旁人都沒有!

“宋姑娘,是我。”遲思方躲躲閃閃地湊上前。宋倩拍拍心口,嬌嗔:“原來是遲大哥啊,你可嚇?biāo)牢伊?。對了,你怎么來了?rdquo;遲思方撓撓頭,笑嘻嘻地說:“我,我喜歡腰條——”

“饞貓!你就不怕讓你老婆知道???”宋倩伸出手指,點了一下他腦門,小聲說:“我爸在家呢。走,我?guī)闳チ硪粋€地方。”

遲思方喜不自禁,忙不迭地跟在宋倩的屁股后面。拐了幾個彎后,一座院落寬敞的平房出現(xiàn)在眼前。宋倩掏出鑰匙打開門,嬌滴滴地說:“遲大哥,這是我家的老房子,平時沒人住。你記著點路,今后想我了,就來這兒。”“倩倩,記住了,記住了。我可天天都在想你。”一踏進(jìn)房門,遲思方便張開雙臂去抱宋倩。誰想就在此刻,院外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動靜:“小倩,是不是你在院子里?”

“壞了,是我爸。他怎么來了!”宋倩慌神了,忙忙地將遲思方推進(jìn)一扇門,再三叮囑說:“這道門直通后院,我爸要不走,你就跳墻。千萬別讓他看見你。”

這道門的確直通后院,可遲思方奔進(jìn)去后才發(fā)現(xiàn),院墻足有三四米高,墻壁是用水泥抹的,對大腹便便的他來說,要想翻過去簡直比登天都難。更令他哭笑不已的是,后院是豬圈,數(shù)十頭膘肥體壯的公豬母豬圍著他這個“入侵者”,嗚嗚直叫。糟糕,豬叫聲引起了宋倩老爹的注意,牽著一條站起來比遲思方都高的大狗走進(jìn)來:“小倩,豬圈里是不是進(jìn)畜生了?”

“咱院墻那么高,就算進(jìn)來畜生也跑不了。爸,你趕緊回家吧。”宋倩趕忙阻攔。遲思方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慌忙貓腰進(jìn)了豬堆里。宋倩老爹再沒往里走,把大狗往門框上一拴,說:“還是小心點兒,讓狗在這兒看著吧。走,回家。”

前有大狗虎視眈眈,后有肥豬拱來拱去。這一夜,遲思方進(jìn)退不得,弄得滿身都是豬糞。不過,他還是聽明白了一件事,宋倩老爹的聲音,居然和那個賣魚商販的聲音一模一樣!

從此后,遲思方改變了回家的路線,再也沒從東郊巷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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