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露臉變打臉
盡管周峰早就發(fā)達(dá)了,可這幾年每次回家都非常低調(diào),為的就是在父親50大壽的這天一鳴驚人,給自己造勢,為父親長臉。
他的家鄉(xiāng)老河屯離省城三百多公里,是個偏遠(yuǎn)的小山村,很多村民這輩子最遠(yuǎn)也只去過縣城,更別說吃過鮑魚、龍蝦這樣的海鮮了??扇缃瘢堇锖驮鹤永锏亩嘧谰葡?,每桌都是只能在電視上才看得到的山珍海味。
村里但凡沾點(diǎn)親帶點(diǎn)故的人都來了,大家紛紛稱贊周峰有出息的同時,不停地向老周敬酒。
看著父親高興的樣子,周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突然,他的手機(jī)響了起來,是老板黃德龍打來的。黃德龍氣急敗壞地說:“這半小時我一直給你打電話,怎么才接???快找個借口離開,警察去抓你了,我的到消息時已經(jīng)太晚,估計(jì)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快到了。”
周峰的酒意一下子驚沒了:“哪件事兒犯了?”
“董建新醒了,那王八蛋挺聰明,居然懷疑到了你的身上。”黃德龍說,“不過他沒有證據(jù),我已經(jīng)在幫你安排了,你只要把今天的場面應(yīng)付過去,我保你沒事。”
周峰稍稍放下了心,黃德龍手眼通天,只要肯保他,就算被警察抓了也沒事。但他決不能在鄉(xiāng)親們的眼前被抓,否則,今天這番苦心就全白費(fèi)了。
周峰決定馬上離開,他急忙來到父親面前準(zhǔn)備告辭,誰知,父親先開口了:“小峰啊,你三叔總算趕回來了,還不打個招呼?”
周峰匆匆跟三叔打了聲招呼,然后跟父親說:“爸,剛才我公司老板打電話來,說有個生產(chǎn)流程的文件失竊了。這事很重要,我的馬上趕回去。”
見爸爸沒反對,周峰轉(zhuǎn)身就走,誰知,這時一輛警車已卷著塵土呼嘯而至,停在了院前。兩個警察跳下車走了進(jìn)來,問誰是周峰。周峰硬著頭皮說:“我是周峰,兩位警官,找我有事嗎?”
其中一個警察亮出證件,說:“信揚(yáng)公司老板董建新前天晚上被人捅了兩刀,他指證說是你干的,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周峰把臉一沉,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前天晚上我在公司,很多人都能作證,董總認(rèn)錯人了吧?”
老周問道:“小峰,你又跟人家打架了?”
“爸,這事不是我干的。”周峰說,“我現(xiàn)在是保安部長,在公司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再打打殺殺的,不是讓人笑話嗎?”
“不是你干的就好,那就回去跟人家說清楚。”老周想了想,說,“讓你女朋友小琴留下,等送走了客人,讓她帶我去你家。我要在你家等調(diào)查結(jié)果,如果真是你干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峰以前打架斗毆是家常便飯,老周那些年賺的錢,大半幫他擦屁股了。后來,他逼著周峰跟他上山打石頭,可周峰只干了半年,就受不了那辛苦,偷偷去了城里闖蕩。過了幾年再回來的時候,不但西裝革履,而且文明多了。老周還以為兒子長大懂事學(xué)好了,沒想到突然間,兒子就成了嫌疑犯。
周峰被帶走后,老周和小琴一起回省城。路上,老周問道:“小琴,你和小峰是怎么認(rèn)識的?”
小琴告訴他說,半年前,她在一家酒店當(dāng)服務(wù)員,有一天,她打碎了一瓶很貴的酒,對她垂涎已久的老板提出,只要做他的情人,就幫她平了這事。就在老板對她動手動腳的時候,在酒店吃飯的周峰恰好撞見,當(dāng)場把老板一頓痛打,然后幫她賠了酒錢。她覺得周峰是個好人,而且有男子氣概,認(rèn)識后沒多久,便成了他的女朋友。”
老周問道:“酒店的老板應(yīng)該挺有錢吧?挨了揍就那么算了?”
“老板當(dāng)然不是什么好人,他找了人想要報復(fù)峰哥,可是峰哥非常有名氣,他找的那些人都勸他算了,他也只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名氣?打出來的名氣吧?”老周恨恨地說,“你實(shí)話告訴我,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就是凱達(dá)公司的保安部長,他們的公司老總黃德龍黃總非常器重他,所以給他的薪水也高,這點(diǎn)他真的沒騙你。”小琴猶豫了一下說,“不過,他的名氣的確是靠敢打敢拼闖出來的,他是黃總手下最厲害的打手。”
原來,兒子到底還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老周聽完,痛心地說:“你是個好孩子。你喜歡他是他的福分,可你得勸他學(xué)好?。∽顓柡Φ拇蚴??如果有一天他被人打死了,你可怎么辦???你放心,既然叔知道了這件事,就一定得把他從邪道上拉回來。對了,那個黃總到底是什么人?”
小琴說:“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聽人家說過一件事。黃總當(dāng)年跟人爭地盤的時候,對方砍掉了自己一根手指,想嚇唬他,黃總卻眼都不眨,一刀砍掉了自己兩根手指,從那之后,再沒人敢和黃總比狠。”
跟著這樣的老板,不走邪道才怪,老周心里充滿了恐懼、憤怒、焦躁,再沒心情說半句話。到了省城,天色已晚,小琴把老周送到周峰家里,正準(zhǔn)備幫他做些飯吃,這時門從外面打開,兩個人走了進(jìn)來,其中一個人三十多歲年紀(jì),雖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可撲面而來的卻是一股掩不住的匪氣。而另一個竟然是白天剛被警察帶走的周峰。
老周失聲道:“小峰,你怎么回來了?”
2.打死也不回去
周峰微一躬身,攤手指向身邊那人,說:“爸,這位是我公司的老板黃德龍黃總,這次多虧了他幫忙,我已經(jīng)沒事了。”
黃德龍上前一步雙手握住老周的手,爽朗地笑著說:“周叔您好,今天本來要去給您慶祝生日的,因?yàn)槭露鄾]去成,沒想到因?yàn)樾》宓氖履鷣砹?,我已?jīng)訂好了酒席,咱們這就去喝兩杯吧。”
老周低下頭,只見黃德龍的左手尾指和無名指齊根而斷,截面齊整平滑,看來小琴說的不是假話。老周強(qiáng)壓著滿肚子火氣,當(dāng)下也不多言,隨著他們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酒店包間里早已擺滿酒菜,黃德龍殷勤地勸酒布菜,對老周恭敬有加,如果不是老周對他早有成見,一定會感動得不得了。
提起今天的事情,黃德龍說,信揚(yáng)公司的董老板壞事做盡,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很多人都惦記著收拾他。而黃德龍因生意上的事,不久前跟他發(fā)生了沖突,被他記恨在心。前天晚上他被人算計(jì)挨了兩刀,雖然根本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可是卻一口咬定是周峰所為,想以此拖黃德龍下水,從而取得生意場上的談判優(yōu)勢。黃德龍得知周峰被抓后,立即發(fā)動人手打探消息,終于找到了真正動手的人,并說服他自首,于是周峰的罪名不洗自清。
老周聽得有些糊涂,如此說來,自己兒子當(dāng)真沒有做這種事?可即使真是這樣,周峰給黃德龍賣命卻是事實(shí),只要兒子繼續(xù)跟著他,這輩子就算完蛋了!
想到這里,老周掏出一張存折遞過去,說:“我來的時候帶了所有的錢,希望能幫到小峰,黃總,你救他花了多少錢?這存折里有7萬,夠不夠?”
黃德龍一愣,問:“周叔,你這是什么意思?”
“小峰雖然是你手下,可他卻是我兒子,救他當(dāng)然得我花錢。”老周把存折扔在桌上,說,“這錢給你,我們就兩清了,城里太危險,回頭我?guī)》寤丶?,以后就讓他老老?shí)實(shí)在家里呆著。”
一聽這話,周峰苦笑著說:“爸,你這是干什么呀?事情不是都過去了嗎?黃總對我不薄,我怎么能說走就走?回了家我能干什么?跟你上山打石頭?”
“你在城里就有出息了?當(dāng)著那么多鄉(xiāng)親的面,你讓警察給帶走了,你爸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老周說,“我就不信你有多冤枉,要是屁股干凈的話,那董老板憑什么賴你?警察憑什么抓你?”
周峰也火了,大聲說:“爸你講點(diǎn)理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混出點(diǎn)模樣來,你一句話就讓我回到解放前?打死我,我也不跟你回去!”
老周“噌”地站了起來,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過去。周峰也不躲閃,硬挨了這一嘴巴,然后脖子一梗,說:“爸,你愿意打就打個夠吧,誰讓你是我爸呢。”
老周一聽這話更生氣了,他一腳將兒子踹倒,然后連拳帶腳暴風(fēng)雨般落在周峰身上,不一會兒,周峰的鼻子都被打破了,鮮血淌了滿臉,可還是不說一句軟話。
拉扯中,周峰的襯衫被老周一下扯開了,露出了三道清晰可見的傷疤!老周氣憤地說:“你說你沒打架,你這身傷哪兒來的?”
周峰趕緊掩好襯衫,說:“爸,我這是……以前出過一次車禍,這都是那時候受的傷。”
“都這時候了,你還敢騙我?”老周氣得抓起一張椅子舉了起來,黃德龍見狀大驚,趕緊上前抱住老周,說:“周叔,你先別激動,聽我說幾句行不行?”
老周掙了幾下掙不脫,氣喘吁吁地說:“今天他要不跟我回去,我豁出去打死他,也省得有一天被別人打死,你說什么都沒用。”
黃德龍傲然道:“周叔你誤會了,我不是想勸你,離開我公司是你們自己的損失,我黃德龍?jiān)诤跏裁??從現(xiàn)在起,周峰再不是我公司的員工,你們爺倆愛怎么折騰都隨便,我不管了。”
說完,黃德龍對周峰使了個眼色,放開老周揚(yáng)長而去。周峰知道黃德龍想讓他暫時答應(yīng)下來,穩(wěn)定住局面再說,于是裝作賭氣地說:“爸,一年幾十萬的收入沒了,這回你滿意了?”
“別這么陰陽怪氣跟我說話,小心我還揍你。”老周一把將周峰拽起來,“跟我回家。”
周峰嘆了口氣,說:“爸,那種鑿石頭賺錢的日子我死也不會過的。我答應(yīng)你再不打打殺殺,但你得讓我留在城里,我做點(diǎn)正經(jīng)買賣總行吧?”
老周硬起心腸,說:“兒子,不是爸爸不相信你,實(shí)在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樣吧,先跟爸爸回去,安心在家里呆兩年,等你真學(xué)好了,爸爸再不攔著你,反正你們年紀(jì)小,想結(jié)婚也不差這兩年。”
周峰苦苦哀求,奈何老周決心已定,周峰終于意識到?jīng)]辦法說服父親了,趁老周不備,他三步并作兩步地逃出了酒店。
3.給你一個機(jī)會
周峰知道父親不會善罷甘休,在躲著老周的同時,找到房東提前退了租。他想,老周失去了在省城的落腳地,總該回老河屯了吧?
果然,在房東把老周趕出去的第二天,老周終于離開了省城。小琴把老周送走后,回來告訴周峰說:“周叔走了,他讓我轉(zhuǎn)告你,三天之內(nèi)你不回去見他,這輩子就別回去了,他沒有你這么個兒子!”
“動不動就拿這種話威脅我。”周峰不以為意,“不用當(dāng)真,過段時間他氣消了就好了。”
小琴掏出一張存折遞了過來:“這是周叔讓我交給你的,說這些錢臟,以后就算吃糠咽菜,也別想他花你一分錢。”
這幾天為了躲父親,周峰連公司都沒敢去,事情攢下一大堆。這次黃總為了救他,花重金找了保安部的韓濤當(dāng)替罪羊,雖說周峰刺傷董建新是奉命行事,可黃總這情他得領(lǐng)。隨后的日子里,他忙得不可開交。
轉(zhuǎn)眼三天過去了,這天三叔打來電話,說:“峰子,你爸把你給買的家電都搬到門口了,說等你到中午12點(diǎn),如果你不回來,他就把這些東西全砸了,以后也不認(rèn)你這個兒子。你還是趕緊回來一趟吧。”
周峰想了想,決定給爸爸打個電話,可電話接通后,爸爸根本不聽他說話,只問了一句:“你回不回來?”
“爸,我這邊現(xiàn)在正忙,您等……”
沒等他說完,老周就掛斷了電話。又過了兩分鐘,三叔發(fā)來了視頻,視頻中老周把家電全砸了。
眼看著幾萬塊錢的東西灰飛煙滅,周峰心痛之余,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懼:再不想辦法的話,他真的要失去父親了。
事情并未就此結(jié)束,第二天,三叔又打來電話,告訴他說,老周上山干活兒去了,說沒了兒子,得趕緊給自己賺出養(yǎng)老錢。周峰的心一陣陣疼痛,爸爸辛苦了一輩子,好不容易趁他腰椎出問題的機(jī)會,死說活說勸得他再不上山干活兒,沒想到父親竟要重操舊業(yè)。
“峰哥,你打算怎么辦?”小琴試探著問。
周峰頹然道:“現(xiàn)在我不敢回家呀!只能先做出點(diǎn)正經(jīng)事兒來,讓他知道我改邪歸正。我這就去找黃總,跟他請段時間的假,先處理好家里的事再說。”
小琴突然哭了,說:“峰哥,要不你真離開黃總吧,其實(shí)你爸說得有道理,跟著他,將來不是坐牢,就是讓人打死……”
“那也比做一個普通人強(qiáng)。”周峰打斷她說,“我答應(yīng)你,等我再跟他幾年多賺些錢,就徹底金盆洗手,這總行了吧?”
周峰花言巧語哄得小琴相信了他,然后租了個門面開了間超市。通過小琴和三叔,把這些消息傳到了老周耳朵里。準(zhǔn)備工作做足了之后,周峰這才帶著小琴再回老河屯。怎奈何老周是鐵了心,不把周峰弄回身邊誓不罷休,他問兒子:“你到底肯不肯留在家里?”
這個問題周峰回答不了,于是,老周把他和小琴當(dāng)成空氣,對他的解釋充耳不聞。周峰又急又氣,卻無計(jì)可施。這天一大早,老周提著錘子正準(zhǔn)備上山,卻發(fā)現(xiàn)正在做飯的小琴突然干嘔了兩聲,吐了起來。老周馬上反應(yīng)過來:“小琴,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恰好老周鄰居的親戚王大夫來作客,老周趕緊去把他請了過來。王大夫給小琴把脈后連聲道喜,原來,小琴真的懷孕了。
周峰興奮地抱住小琴親了一口,扭頭對老周說:“爸,小琴有了,您馬上就要當(dāng)爺爺了。我知道您一直不相信我,可我真的已經(jīng)痛改前非。況且現(xiàn)在我都快有兒子了,就算不替您想,我也得替兒子著想吧?求求您就相信我這一次,行不行?”
小琴也說:“爸,這些日子峰哥本本分分經(jīng)營超市,從來沒跟黃總聯(lián)系,您就別逼著他回來了,況且孩子出生后也得有個好的生活和教育環(huán)境,我也不習(xí)慣這里,您就答應(yīng)讓我們留在省城吧。”
老周嘆了口氣,說:“好,我就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其他的事情都以后再說,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找個好日子,你倆把婚結(jié)了——”
就在這時,一對五十多歲夫婦模樣的人走了進(jìn)來,周峰驚訝地站起身,招呼道:“韓叔韓嬸,你們怎么來了?”
“這次我們是專門來求你的。”韓叔一臉的惶惑無助,看上去都快哭了,“求你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別讓我家小濤替你扛罪。”
4.30萬辛苦錢
周峰臉色大變,勉強(qiáng)一笑,說:“韓叔,你說的是董老板那件事嗎?韓濤是自己投案自首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韓嬸突然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哭著說:“小峰啊,現(xiàn)在法院要判小濤,他至少得蹲十年大牢,我們老兩口可怎么辦?。咳思叶颊f小濤是替你頂罪,這個時候你可不能昧著良心不認(rèn)賬啊!”
老周上前扶起韓嬸,請老兩口坐下細(xì)說。老兩口說,他們的兒子小濤也在黃德龍公司的保安部,那天小濤拿回家30萬,說他打傷了人,準(zhǔn)備投案自首,這些錢是老板給的安家費(fèi)。誰知,小濤被判了十年。他們一番打聽后,才聽說董老板其實(shí)是周峰刺傷的,而且出事的那天晚上,小濤一直在家,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他們?nèi)フ伊它S德龍,黃德龍說幫忙卻一直沒有結(jié)果,他們?nèi)裥f出實(shí)情,小濤卻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無奈之下,他們只好來老河屯找周峰。
老周低頭想了半天,才疑惑地問:“如果這事是我兒子干的,為什么你兒子不改口?”
韓叔悲哀地說:“要不說他鬼迷心竅呢,寧可判刑也要講義氣!等他出來,他這輩子不完了嗎?”
老周沉下臉,問:“小峰,到底是怎么回事?董老板到底是不是你刺傷的?”
“爸,真不是我,韓濤跟我情同兄弟,讓他扛罪,那是人干的事兒嗎?”周峰委屈地說。
老周擠出個難看的笑容,對夫婦倆說:“我也覺得不是我兒子干的,我兒子最講兄弟義氣了,再說那幾天他正張羅給我過生日,也不可能有時間干那種事。”
老韓兩口子不肯離去,又哭又鬧的,一直折騰到晚上。這時候老韓的電話響了,聽完了之后面露喜色,興奮地說:“老伴兒,別鬧了,是黃總的電話,說董老板那邊同意撤訴,他不再追究的話,黃總再幫忙打點(diǎn)一下關(guān)系,小濤最多在里面呆兩年就能出來了。”
奇怪的是,聽到了這個消息,本該長出一口氣的老周,臉上卻露出了悔恨之色,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韓家夫婦興高采烈地離開之后,老周問周峰:“你給黃德龍打電話求救了,是嗎?”
周峰明知道這事瞞不過老周,所以也不撒謊,說:“這是他公司的事情,憑什么惹我一身麻煩?我當(dāng)然要他給個說法了。”
“那個董老板為什么撤訴?你應(yīng)該知道原因,對吧?”
周峰說:“黃總被董總抓住了要命的把柄,本來就考慮著妥協(xié)呢。聽說了韓叔韓嬸的事后,他說答應(yīng)董總的條件,順便要求董總撤訴,既然董總在生意上占了大便宜,答應(yīng)黃總也是情理之中。”
老周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那你知道我為什么打自己嘴巴嗎?”
周峰不由得后退一步,苦笑著說:“爸,不管你信不信,董總真不是我刺傷的——”
沒等他說完,老周已經(jīng)掀翻了桌子,一巴掌掄了過去,周峰早有防備,一轉(zhuǎn)身逃出門去。老周大罵:“小兔崽子,還敢說不是你刺傷的?小濤是姓黃的手下,不是讓人家小濤為你頂罪,姓黃的憑什么給他那么多安家費(fèi)?老子我這輩子沒做虧心事,為了不讓你兒子出生沒有爹,剛才我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良心讓狗吃了啊……”
老周腿一軟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周峰垂頭喪氣地走進(jìn)屋里,跪在老周面前,說:“爸,就算我騙了你,可那些事都過去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學(xué)好了,您讓我怎么樣我都聽您的,您就別難過了。”
老周慢慢抬起頭來,問:“你真的什么都聽我的?”
周峰感覺有些不妙,馬上改口:“你要是讓我一輩子都呆在村里,我不能答應(yīng),其他的都行。”
老周自嘲地一笑,說:“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開超市說自己改邪歸正,都是騙我的,要不然你都已經(jīng)辭職了,那姓黃的為什么還繼續(xù)幫你?你寧可不要我這個爸爸,也不可能放棄你城里的生活,可是你心里還放不下我,怕我累壞了自己,不忍心看我過窮日子,是嗎?好,你老子我現(xiàn)在缺錢。我養(yǎng)你從小到大,包括你打傷人我?guī)湍阗r的錢,你算算大約有多少?”
周峰本就想給父親錢,但又怕父親不收,現(xiàn)在正好。他大概算了下,說:“30萬吧,爸,你想讓我還你這筆錢嗎?”
“好,就30萬。你把這錢還我,以后我就再不管你,你也不再擔(dān)心我了,不過有個前提條件。”老周咧嘴一笑,“就是這錢得來路清白,只有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賺的錢,我才承認(rèn)它是干凈的。”
周峰隱隱約約明白了爸爸的想法,他試探著問:“您是說,我跟您打石頭賺錢?”老周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周峰猶豫不決,30萬塊,這得打多少石頭、流多少汗才能賺到啊?不過如今是蓋樓熱,所以采石頭這工作也越來越賺錢,一個壯勞力每天能賺好幾百,那豈不是說,用不了兩年就能賺到30萬?想到這里,他問:“只要我打石頭賺了三十萬,您就再不管我了?”
老周臉上現(xiàn)出悲哀之色:“我倒是想管,可我管得了嗎?”
5.幫你變成殘廢
第二天,周峰以處理超市的名義回了省城,跟黃德龍說明自己的計(jì)劃,黃德龍答應(yīng)沒有大事的情況下不找他。一個星期后,周峰在老河屯舉行了婚禮。接著,他就迫不及待地上山打石頭。接下來的日子里,他每天除了干活兒,其他時間都陪在爸爸和小琴身邊。
見兒子表現(xiàn)得這么好,老周心里稍感安慰。他當(dāng)然不是想要30萬,只是想以這個理由,把兒子拴在身邊罷了。按他的想法,想賺這30萬至少要四年,那時候兒子有了孩子有了牽掛,或許就不會再回到打打殺殺的日子里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平靜地過去。這天早上,周峰說,這兩天小琴感覺不舒服,要帶她去城里檢查一下。老周當(dāng)即就同意了。
下午,老周撥通了小琴的手機(jī),想問問情況。
誰知,電話那頭的小琴情緒有些低落,說:“醫(yī)院人多,正排著隊(duì)呢,等有了結(jié)果我通知您。”
老周應(yīng)了一聲,就想掛斷電話,可突然感覺到不對勁,問道:“正排隊(duì)呢?那不應(yīng)該有很多人嗎?可你那里怎么那么安靜?小琴,你跟我說實(shí)話,你到底在哪兒?是不是小峰又惹事了?”
小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說了實(shí)情。原來,昨天晚上,周峰接到一個電話,就去了廚房。她起了疑心,就去偷聽,結(jié)果聽到周峰說什么士為知己者死,黃總待他恩重如山,如今需要他,他豁出這條命不要也會幫黃總擺平這件事。
第二天,小琴問起這事。周峰說是黃總拜托他幫個小忙,并說這是最后一次了。在周峰再三說服下,小琴稀里糊涂地同意幫他保密,并裝作去醫(yī)院檢查,和周峰一起來到了省城。來到省城后,周峰把她安頓在酒店便離開了。她越想越怕,正猶豫該不該告訴老周,就接到了老周的電話。
老周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長嘆一聲說:“孩子,你糊涂??!你等我,我現(xiàn)在就去找你。”
老周本想給兒子打個電話,可轉(zhuǎn)念一想,電話打也白打,自己說什么他都聽不進(jìn)去。于是,老周打了個車,趕到了小琴住的酒店,叫小琴給周峰打電話,說自己突然肚子疼,疼得受不了,讓他趕緊回來一趟。
20分鐘后,一個女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了,說周峰有事,實(shí)在脫不開身,所以讓她來幫忙送小琴去醫(yī)院。老周急得殺人的心都有了,大叫:“快告訴我,周峰在哪兒?”
見他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女人哆哆嗦嗦地說:“周部長在公司,跟黃總在一起呢。”
老周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錢,塞進(jìn)女人的包里,咬牙切齒地說:“快帶我去,這些錢都是你的,如果晚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女人嚇壞了,不敢拒絕,便開車帶著老周火速趕到公司。老周跳下車,正好看到一群面目猙獰的人從公司大門走出來,而帶頭的正是他的兒子周峰。
老周定了定神,從路旁斜插過去,當(dāng)他接近周峰的時候,一個禿頭大漢發(fā)現(xiàn)了他,惡聲惡氣地問:“老頭兒,你想干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老周,老周搶前一步,背在身后的手猛地?fù)P了起來,手里握著的,赫然是他用了二十多年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周峰的膝蓋骨上,只聽得“咔嚓”一聲,周峰發(fā)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捂著膝蓋倒了下去。
禿頭大漢驚叫一聲,一拳將老周打倒,其他人也沖上去拳打腳踢,周峰拼命大叫:“住手、住手,他是我爸爸……”
周峰的手下們這才住手,此刻老周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周峰拖著殘腿爬過去,把老周抱在懷里叫道:“爸,你瘋了嗎?”
“我沒瘋,我只是不想你去送死。”老周咳了兩聲,開心地笑了,“你的膝蓋碎了,一個殘廢,沒辦法去跟人拼命了吧?我問過小琴,她說寧可跟著一個殘廢,也好過跟著一個殺人犯!爸爸沒本事,也只能幫你這么多了……”老周說完,便昏了過去。
周峰哭著大叫道:“車,快叫車送我爸去醫(yī)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