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漫不經(jīng)心的染紅了一邊天,微風輕拂著我早已爬滿皺褶的面龐,躺在搖椅上的我,靜靜地欣賞著天上云朵兒靈活生動的變化。忽的,看見一只風箏從遠及近的緩緩飛舞,看著那上下翻飛的風箏,又念及了那個人,那個為我真心著想、將我真心待之的人。
回想起來我和她在很早的時候就相識了,約莫是我還在上小學時,她便搬到了我家旁邊。我至今任記得那天下午放學,一走進家門,便聽見母親和人熱絡交談的聲音。待我走近時,母親便招呼我過去,說:“這是我家孩子,和你家姑娘年齡相仿,興許可以做玩伴呢。”我望著站在對面的阿姨,她的身旁還跟著一個小女孩,只見那女孩的手抓著那衣角。也許是羞澀,她伸出她的手,大方地跟我打招呼。我看著她,輕輕地握了一下。那天,我知道了她的名字,若云。
我和若云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我很喜歡跟若云待在一起。每次放學,我與她總會有說不完的話,互相嬉笑推搡,那回家的路徑也總是充滿著喜悅。后來,我發(fā)現(xiàn)若云有一個愛好就是放風箏。第一次進她家時,就被她家滿墻的風箏給震撼到了,五顏六色的風箏整整齊齊的掛在墻上,大的小的競相斗艷,多得我簡直是數(shù)不清楚。我曾問過若云,怎么會這么喜愛風箏。若云想了一陣搖搖頭說,不知道為什么。
我想,或許一些愛好都是沒緣由的吧。我和若云之間有著屬于我們的小秘密,那就是每當我看到她站在陽臺上手上拿著風箏時,便會跑到與她一起發(fā)現(xiàn)的秘密基地去放風箏。其實,那個秘密基地也就是一座荒老的老房子,原先是一位老爺爺住在那里,但他去世后,便一直無人問津。我和若云都很喜歡那座老房子,感覺這里足以與魯迅先生的百草園一較高下了。當午后暖洋洋的陽光灑落在這里,或許,是汲取了這里的精華,這里的小動物就像活了過來一樣,跑著的、跳著的、蹦著的,令這里充滿生機。
歡脫的小青蛙一蹦一跳的在石頭之間玩耍,讓我總是忍不住模仿起它來,這時,卻總是會惹得若云捧腹大笑,我也就只能悻悻地摸摸耳朵,假裝沒有聽見,轉身去拿風箏,身后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和小青蛙的陣陣呱呱聲,就那么清晰地蕩漾在這里,成為了我腦海中最美好的旋律。
笑聲戛然而止,怎么了?我步行在黑暗的混沌中,我一直走、一直走,卻怎么樣都走不出向結界一般的領域,我奮力的奔跑,想掙脫這令人揪心的桎梏。我努力地跑,努力地跑,從我身旁閃過的都是令人想要擁有的美好,卻抓不到、得不到。“啊!”伴隨著我的叫喊聲,我終于有了知覺。母親奪門而入,見狀,快步走到我的身邊,雙手在我的臂肘處撫摸著,急切地詢問我摔得疼不疼。母親急切的表情在我眼前晃蕩,焦急的話語在我的耳畔響起,我才驚覺自己從床上跌落下來,猛然疼痛的感覺襲擊著我的神經(jīng),我緊緊地用左手捂住我另一只的臂肘,眼淚逃離我的控制瞬間掉落下來。原來,是我的自欺欺人罷了;原來,我還是會落淚的;原來,若云走的那一天下起的雨,只是遮掩了我的淚。
母親拿來醫(yī)藥箱,替我擦藥,盡管我十分疼痛,卻依然默不作聲。母親見我這幅倔強的模樣,重重的嘆了口氣,說:“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我這是為你好,你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也許我被疼痛麻痹了神經(jīng),被母親的話揭開了我的傷疤。我猛的一甩手,掙脫母親的雙手,疾言厲色的說:“你知不知道你的所謂的為我好,只是你心中認為的好,為什么就一定要強加給我呢?為什么要讓我?guī)е⒕蔚男睦砣フ勰ノ易约耗?我寧愿沒有你的好心。”母親怔怔的望著我,一臉悲戚,欲言又止。我望著母親這幅模樣,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寂靜充斥著整個空間。
我望著對面的陽臺,仿佛若云還在那里對我招手,晃著手里的風箏對我笑意盈然。就在前不久,若云的父親在晚上意外地撞死了一位老人,本是還有回旋的余地,但她父親卻在肇事后逃離了現(xiàn)場,使事情的性質(zhì)惡化。就在那一晚后,很多事情都悄然發(fā)生了改變。當周遭的鄰居聽聞這一訊息時,對待若云一家的態(tài)度一夜之間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的笑容和藹突然轉變成如今的冷眼相待。我想,那一刻,若云定是深刻地體會到了世態(tài)炎涼。母親跟隨著這周遭同樣不待見她們,更甚的是連我外出的權利都被看管著,就為了防止我去找若云。
那一天下午,我看到若云和她的母親在庭院里收拾行李,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果不其然,若云跑到陽臺上,大聲說;“我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你要保重。”我蹲在窗戶前,蜷縮著聽著她說的話。我承認,其實我是懦弱的。作為她的朋友,我沒有在她痛苦的時候站在她的身邊安慰她,又豈有臉面站在她的面前為她送行呢?等到當我再站起時,院前已空無一人,只剩被主人丟棄的物品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無限的悲傷。
母親站起來起身離開,不久,她又折回遞給我一個包裹完好的東西,說:“這是若云留給你的。”我一把抓過,迫不及待的打開,只見里面有一只精美的風箏和一封信,信上只有只言片語:“當放風箏時,你追、我跑,有著只屬于我們的快樂。這就是原因。”那一刻,一股無法言說的感動彌漫在我的心間。我的傻若云,她總是那個最令人感動的人。
一陣敲門聲突然急切的響起,我揉揉眼睛,心想竟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門外傳來聲音,說:“里面有人嗎?我的風箏掉在里面了。”我望了望四周,還真發(fā)現(xiàn)有只風箏安靜地躺在地上。我扶著椅手,站了起來,撿起了那只風箏。打開門,只見門口站了一個小女孩,我將風箏遞給她,她開心的道了聲謝,她從我手中拿過風箏,愉悅地跑了去。
望著那越來越遠的嬌小身影,忽然想起了和若云初次見面時她的一臉陽光,清澈的聲音說著讓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話,“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已到暮年的我,在這座荒老的老房子里,度過著我的晚年。那只風箏我好好的保存著,因為我一直希望能和若云再放一次風箏,許是奢望,但我不棄希望。偶爾看到空中飄舞著的風箏,我總認為那是若云寄托給我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