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喜歡吃奶奶燒的鍋巴,因此,也總想起那如同鍋巴一般惹人回味的童年,那清香飄逸的童真,那無憂無慮的童趣。
幼時,有一段時間是在鄉(xiāng)間度過的,每天小橋流水,綠野遍里,有時和伙伴一起打打鬧鬧,奔跑在一條充溢花香的小路上,一邊喊,一邊叫。陽光慵懶地灑了下來,于是,花香里有了陽光的味道,小路上有了陽光的顏色,我們心間有了一抹來自陽光的溫暖。當然,玩累了,最愜意的事莫過于拉著伙伴,跑回家從鍋底摳下鍋巴來分享。奶奶做的鍋巴最好吃。
鄉(xiāng)里的飯都是“老灶飯”,這里靠墻的一面有兩個火坑,火折子都是枯稻桿,一捆捆點著了用鐵鉗夾進去,一會里面就亮堂堂一片,接著可以看見一個黑漆漆的山丘似的東西倒掛下來,那便是鍋肚。此刻灶中正烘煮著米飯,不過,等飯燒熟后還得多添兩把火,這樣上面的飯便更香更軟,貼著鍋肚的便成了鍋巴。
裊裊輕煙自鍋縫中溢出,掀開鍋蓋,取出上頭的糯飯,一陣濃郁的米香隨著蒸氣迎面襲來。于是,大家都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踮起腳,擁擠著爭搶著去摳鍋巴。有的兩手拿不下了,便在嘴里也咬一塊;有的拿著一塊已心滿意足地啃了起來,大塊朵頤。而我呢,總是拿一張紙墊著,把鍋巴剝碎成一小塊一小塊再送進嘴中。一時間,口腔中盡是鍋巴的干脆,還略帶著一絲咸味,輕輕咀嚼,不像吃煎餃那樣油膩,可是還是脆脆的,香噴噴,于是乎唇齒留香,像是上癮了一般忍不住再來一口,最后還把粘在嘴角的也舔了個一干二凈,而且齒縫間也無殘留,這便是奶奶的鍋巴。盡管這吃食也很有限,可我們每天都會揣兩個在兜里,當做零售吃,現在回想起來也十分享受。
當然,關于奶奶的鍋巴,我還發(fā)生過一件有趣的事。記得是三四月份,油菜花開得很茂盛,已經齊人高,放眼望去,盡收眼底的是一片金色。我很享受這份時刻,不是因為那份美,而是因為那種多和密。要是我的鍋巴也能長這么多、這么大就好了!老師說過: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鍋巴應該也可以吧?
我偷偷地捏著兩瓣鍋巴來到油菜花地邊,蹲下身子一粒粒把它們分開,一陣陣焦香加雜著油菜花的清香撲面而來,將我包裹著,縈繞在鼻尖上。我吞著口水,忍著咬下去的沖動,輕輕撥開泥土,把它們撒進去,露出一個小腦袋。久久徘徊,最終我才離開。
第二天清晨,當我歡快跑去觀察它們時,卻正見奶奶放養(yǎng)的幾只母雞正圍成一堆,搶食我的鍋巴,歡快地唧叫著啄著,我心痛不已,當即上前把它們趕走,又無奈地看著已碎爛不堪的鍋巴粒,垂頭唉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便也是鄉(xiāng)里生活的趣事吧!
很多年后,即使再沒有吃食幼時的鍋巴,也依舊感到回味無窮。也許留戀的不是那份味道,只是懷想童年的純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