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手膚色暗淡,皮膚皺起,像粗糙的枯樹皮,像干裂的大地,像沒有經(jīng)歷過春天溫度的古老圍墻訴說著古老的歌。
又是一輪春夏秋冬的替換,柳樹抽芽,百花爭艷,五谷豐登,銀裝素裹都在周而復始。然老樹的年輪增添了一圈又一圈,枝條上的燕兒也換了不知是第幾代了。
青磚綠瓦,老人就著夏末的余溫坐在門前的藤椅上。手里拿著兒子多年前為自己送來的實木拐杖,透過那雙渾濁的眼睛,老人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扶著門框杵著拐杖進了里屋。
偶有路過的旅人經(jīng)過這里,看到面目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坐在風里,朝他微微一笑便灑脫離開。老人想回報一個微笑,然而看到的只有一人或是幾人、青年或是少年的背影了。老人也想過請在夏天路過的人進來喝一口薄荷茶,在冬天路過的人可以進來去一下暖……
再一次的,老人嘆息著回到了房里,關上木門。
他原本是住在這里的,兒女們大學畢業(yè)都在城里打拼,想在條件更好的地方掙得一席之地。那個時候,他的老伴兒也還在,他的腿腳也還靈便。他可以和村里的老人下下棋,打打拳,甚至能和小孩子們下河里摸魚抓蝦,他老伴兒笑他“都一把年紀了還這么能瞎鬧”。于是啊,他們白天一起去看看田里莊稼的長勢,餓了就吃一點老伴兒親手做的烤餅,渴了就喝一點山泉水,忙的時候努力做事,閑下來便坐在門檻上喝著茶就著夕陽聽著老伴兒講村里發(fā)生的事。直到一年前他老伴兒突然在田地了暈倒了,送到大城市檢查才是得了腦血栓。一夜之間老人就好像搖搖欲墜的山石,臉色是枯萎憔悴的。
該來的總會來的。他老伴兒終于還是去了。他堅持要把墳塋立在老屋后的竹林里。后來他的腿腳也越來越不利索了,兒女不止一次的勸他搬到城里住,都被他搖頭拒絕了。
“你們母親的魂生長著這里啊,我能留下她一個人嗎?”聽見老人這樣的言語,兒女們也都作罷了。
后來村子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陸陸續(xù)續(xù)的都走了,去到更加光彩繁華的大城市。到現(xiàn)在原有三十幾口人的村子硬是只剩下了這樣一個老人。
面前的老人向我講述著他的故事。但和故事中的主人公不同,面前的老人眼睛瞇縫,嘴角帶著笑意。我捧著手中茶香氤氳的茶盞,吃了一口桌上酥脆可口的烤餅。
原來,后來開發(fā)商打算把這里改造成旅游景區(qū),因為種種原因獨獨留下了老人的住宅。似乎是被設定成了攤位的形式,老人用茶水點心招待路過歇腳的游客,陪他們說說話。
一天的勞累似乎被老人樸實無華但溫暖的心眼里的語言洗凈。我看見大廳里的游客無不一副放松的模樣。
我看著老人的臉上暖陽淡淡的光華,門外大面積種植的桃樹在初春抽出花苞,其中一些已是不畏殘寒傲然開放。初春的微風攜著一絲絲的涼意,合著竹林的沙沙聲唱著輕緩寧靜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