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語的霞光

記得那是一個秋天的傍晚，牛兒在山坡上哞叫著，男低音驚擾到了巢里的歸鳥，連山頂?shù)哪强霉鸹湟差澏读藥紫?。在天空的霞光下，一切都顯得如此安靜，祥和……

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用稚嫩的雙手指向那一片紅霞，天真地問：“外婆，那是什么?。?rdquo;那位慈祥的老人將小女孩的手握緊了一些，理了理自己蒼白的白發(fā)，笑著又有些哀傷地對小女孩說：“傻孩子，那是晚霞。”小女孩睜大了眼，澄澈的雙眼里竟也映染了一片微微的紅。

兩個人就這樣手拉手緩緩地向山頂走去了。老人步履蹣跚卻緊緊地握住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幾次想掙脫外婆的手，但望著那片紅的似火的霞光，最終放棄了。

途中，小女孩看見了一片聳立的土堆，有點膽怯，她的心在撲通撲通地跳著，又把手握緊了一些。可這次，外婆竟主動松開了這緊緊相連的手，搖搖晃晃地朝土堆挪了過去。

在火紅的霞光里，一位老人艱難地將自己早已佝僂的腰身彎了下去，并深深地作了一個揖。當她再次挺起了時，一陣晚風拂過小女孩的臉頰，帶走了那一顆滯留在眼眶許久的淚，只有一道淺淺的淚痕，但是老人那雙經(jīng)歷滄桑的眼是看不見的，可是小女孩也沒有再流出一顆眼淚，只是再一次握緊了外婆的手……

桂花的香氣越來越濃了，小女孩的心中也填滿了花香。老人與小女孩的倒影映在紅紅的土坡上，越拉越長。老人有些氣喘吁吁，于是在一塊布滿青苔卻又略帶紅色的石頭上坐下，把小女孩憐愛地摟在懷里。小女孩沉默了許久，終于說出了那句她早就想說的話：“外婆，為什么外公要到土堆下面去住呢？為什么他不和我們一起出來散步呢？”此時，老人的眼中早已噙滿了淚水，她抬起那只顫抖的，滿是皺紋的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頭：“外公說他要去另一個世界生活，那里更需要他。如果你想他，可以去找找夜空中最亮的星，那就是外公了。”“外婆，那你的行星是哪一顆呢？”小女孩越發(fā)窮追不舍了。老人用渾濁的雙眼，望了望天邊那一片紅霞，將小女孩摟緊了一些，又站起身來：”我們?nèi)フ艺野桑?rdquo;小女孩笑了……

紅霞漸漸隱去了，天空中冒出了一顆星星，它很亮很亮，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

八年后，小女孩長大了，她也經(jīng)常到山坡上散步，嘗試著去尋找那一份不同尋常的桂花香，但總是她一個人，她也坐在那塊布滿青苔的石頭上，但卻沒有了那雙溫暖的手和溫暖的懷抱。她依舊望著天邊那片紅霞，拿出了兩張老照片，照片中穿著軍裝的外公，拿著教鞭的外婆清晰可見。小女孩望了望天邊的紅霞，它不說話，一直就這樣不說話，外公和外婆從紅霞里向她走來，笑著，輕輕地微笑著，金光在閃耀。小女孩明白了，明白為什么外公外婆要去另外一個世界。她伸手去觸摸，可卻總是遙不可及，霞光映在她那本來就紅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