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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鎖

曾經(jīng),一度相信人的心成了只有一把鑰匙可以打開的鎖,而那把鑰匙在人生蹉跎和機緣巧合中遺失了。
(一)愛
世上有一雙眼睛永遠不會離開你,世上有一個人永遠不會放棄你,世上有把鎖永遠打不開——母愛之鎖。
那年,母親從我褲袋中掏出那封信后,就來到學校與我長談,希望我覺醒。然而那是個什么樣的年齡???那樣的年齡心中怎么會容下太多的感恩,心中向往的早已超過背后給予的。所以,母親失望了,真的失望了:她眼睜睜地看著我一天天墮落,拿著話筒說:“你班××的電話。”拿著一沓信說:“你班××的信。”
而我甚至向那些朋友說:“我老媽特開放,從不管我。”然后從那些“被禁錮者”羨慕的眼神中得到自豪。
后來,后來我在那時那刻甚至那秒就醒了:在我母親經(jīng)過,在另一個女孩拉走我旁邊的人加上一句“不要臉”,在我以為母親會沖上來打至少罵她,在我母親只是低下頭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時,我知道了,我輸了世界:因為我把我的母愛當最無辜的籌碼投了進去。
我把房間的分機拆了,我把那些信都扔了。我說:“給我一萬元。”母親低著頭。我說:“再給我一年時間。”母親抬了眼。我說:“我想重讀。”母親抬起了頭,我卻不敢看她的眼。
此后,她便從這所學校的校長辦公室進去,再從那所學校的校長家里出來。我不知道那些學校為什么不歡迎我,但在母親的鞋跟斷了,錢包癟了時,我又成了背著書包去上學的乖孩子。
也許——實際上,從我們降臨的那一刻,母親便給我們帶上了一把沒有任何鑰匙可打開的愛之鎖。不管你多么試圖敲開她,熔掉她,即使她已被你敲了無數(shù)條裂縫,已被你熔化了無數(shù)次,她都立刻重新凝結(jié)。
(二)生與死
從我們開始生命的那一刻,我們便注定死去。
看著他出生的人說,上帝曾經(jīng)剝奪了他走路的權(quán)力。于是人們可憐他,想幫他。他卻不領(lǐng)情,只顧在角落里坐著。一坐就坐了十五年,后來上帝嫌他占據(jù)了板凳的自由。于是,在一個無人注意的時候,讓他離了板凳。
所有人似乎并不驚奇。于是,他結(jié)婚生子,就這樣日子又過去了十五年。
上帝又開始嫉妒他:整整二十八天,我親眼看著二十四小時注射一支杜冷丁到十二小時注射一支再到六小時,最后就痛得麻木了。整整二十八天,我親眼看著一個堅強的男人變得像孩子似的今天要吃西瓜,明天要吃桔子,再變得像個嬰兒似的只顧在她懷中哭著叫疼,最后就無聲了。
為什么從一開始我們就注定帶上死亡之鎖,為什么上帝只給了他一把上了銹的鑰匙?因為海子說的“在這個世界上秋天深了,得到了尚未得到,該失的早已喪失”了嗎?生命明明是一朵龐大的燦爛向日葵,在冰涼的夜空中“碎——”地盛開,為什么一把鎖就鎖過了陽光呢?
(三)戀
我一出生就帶著一串幸運的鎖,因為在我的“出生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有一個叫做“北島”的詩人。
我一直認為趙振開是不幸的,所以他給自己取名“北島”——北國的不知名的島嶼。我一直相信只有哀傷的人才會那樣自相矛盾的寫詩,所以從第一次讀“北島”,就再也放不下。
觸摸到北島的右手,就觸摸到了他的困惑:“冰川紀過去了,為什么到處都是冰凌?好望角發(fā)現(xiàn)了,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競?”
觸摸到北島的左手,就觸摸到了他的豪言:“告訴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zhàn)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觸摸到北島的雙手,那就觸摸到了神的翅膀:“新的轉(zhuǎn)機和閃閃星斗,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
就有纏繞在右手和左手間的戀,在精神正欲飛翔的層面上,替我最后一次完善。至今還在去北國島嶼的征途上,苦苦漂泊著,持續(xù)著找尋鑰匙的戀。
最后,我想用北島的詩結(jié)尾:我來到這個世上,只帶著紙、繩索和身影。為了在審判前,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不過,我想把它改成:“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只帶著眼睛和心,為了在黑暗前,用眼睛尋找那把鑰匙,用心打開那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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