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萋萋剛滿10歲,聰明美麗已經(jīng)在江南傳遍。從15歲開始,門檻已被絡(luò)繹不的媒人踏爛。如果你看到某一天江南的很多才子遍及大街小巷,那肯定是葉萋萋出外的日子。
葉萋萋就象江南那青青小湖早上帶著露水的荷花,嬌嬌羞羞帶著清澈的美麗。
葉萋萋嫁給風(fēng)的那一年18歲,花苞象要綻放。
不用形容風(fēng)的諸般好,因為他娶的是江南最美最有才氣最巧的葉萋萋。
嫁給風(fēng)后,葉萋萋才成為一朵完全綻放的花朵,他們是當時最相愛的一對。“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97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風(fēng)寫下這些,畫上葉萋萋的圖像。葉萋萋常常配上江南的小調(diào)吟唱,在自己的畫像旁加上風(fēng)的模樣。
“自古紅顏多薄命。”沒有等到百年,甚至沒有等到97歲,葉萋萋病倒了,自此一病不起。風(fēng)奔走全國為她求醫(yī)尋藥,但仍然沒有挽留住葉萋萋。
葉萋萋走的那天,面容蒼白。她叫:“風(fēng)。”風(fēng)含淚:“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葉萋萋接上:“誰若97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風(fēng),我等你。”風(fēng)大叫一聲:“萋萋!”葉萋萋含笑逝去,面容瞬間嬌俏無比。
那時候社會流行續(xù)弦,但風(fēng)拒絕接受任何一個女人。風(fēng)迅速消瘦,不到三年時間,他便一病不起,且拒絕任何治療。臨去的時候,他對床邊的家人說:“萋萋恐怕已等我太久。別為我傷心,我是極為快樂的。”風(fēng)走的時候面容竟是幸福無比。
那是江南傳唱很久的故事。
奈何橋畔,陰風(fēng)陣陣。美麗女子葉萋萋孤身等待。只愿見你,何懼一切險惡?
風(fēng)來的那天,葉萋萋單薄如紙的身體一下豐盈,奈何橋上那天下的是江南深情的雨,那是湖上荷花幸福的淚。
風(fēng)和葉萋萋轉(zhuǎn)世的那一天,兩人相約:“堅決不喝孟婆湯!”他們要做生生世世相愛的人。
但是他們當時是怎么也想不到,奈何橋上艱難地等待已把葉萋萋前世的靈氣消磨完。他們?nèi)允且詾樽约旱膩砩匀皇抢刹排驳囊粚Α?/p>
他們來到人世間的時候是公元1981年。葉萋萋出生在中原冬季的一天,風(fēng)出生在東北秋季的一天。
葉萋萋出生的那一天,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到處尋找著,最后發(fā)現(xiàn)了一大群陌生的人,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今生。“我終于又要和風(fēng)在一起了。”她禁不住笑了起來。
產(chǎn)床邊的人全部嚇了一跳。她聽到一個頭發(fā)灰白的老太太說:“一個長的象個丑八怪的丫頭,還晦氣地不哭卻笑,是不是一個妖邪。”葉萋萋想起來了,剛出生的嬰兒是要哭的,她開始張著嘴發(fā)出沒有眼淚的干嚎。可是她又聽到那個老太太說:“一哭更丑。”
前世的絕代江南美女剛來到今生,沒有受到任何歡迎。
今生的葉萋萋有一個奇怪的名字:桑上。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她也是不懂。剛開始的時候她對這個名字是沒有什么感覺的,但是她上小學(xué)的時候有調(diào)皮的男生叫她:”桑上,桑上,日本鬼子。嗚嗚~”所有的人都笑。桑上很傷心地回到家里,問給自己起名字的媽媽:“為什么我叫桑上?”媽媽答:
“隨便取的,沒有什么意義但是別致,普通的女孩要想出眾只有在名字上巧了。”
桑上傷心地第一次在鏡前看自己的臉,不見記憶中驚人的美麗,只是普普通通,眼睛大大但是不見往日的靈氣,平淡的五官平淡的氣質(zhì)。就是在那一刻起,她才真正把自己當作桑上而不是葉萋萋。“她是江南不俗的荷花,我是中原平凡的草啊。”
可是,風(fēng),你能認出我來的,是嗎?
桑上資質(zhì)極為普通,她學(xué)習(xí)很刻苦,但是成績幷不出眾。初始,她適應(yīng)不了,常常會想把自己生活中的一切破壞掉。但是她常常在最孤苦的時候想到風(fēng),想到前生的種種幸福。“我要努力使自己做到最好,我要做風(fēng)的葉萋萋。”她是一個勤奮的乖女孩。
讀書讀書再讀書,她的生活似乎就是這些,期間她也很想學(xué)一些其它方面的才藝,但是學(xué)了幾天就遭到全家人的抗議,桑上無疑做什么都是沒有天賦
的。在太多的挫折面前,桑上學(xué)會了一笑來保護自己。她開始什么都不想,只有風(fēng)是她單調(diào)夢境中一個帶有一點點顏色的夢。
她的成長沒有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事情,也沒有什么荒唐的事情,她平平淡淡地長大了,對于別人只是一個淡淡的影子。
高中畢業(yè)后,她的成績不好也不壞,因而她考的是一個不好也不壞的醫(yī)學(xué)院。桑上喜歡這個眾樹環(huán)繞下的學(xué)校,喜歡穿著白大褂的感覺。她在這里仍然是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女孩,只到大學(xué)快畢業(yè)的時候她的塌實為她贏得了過硬的醫(yī)學(xué)知識。
桑上常常會想起風(fēng),很想很想知道那個男孩如今可過的好,是不是也象自己一樣苦苦尋找著對方。
和醫(yī)學(xué)院相鄰的是一個名牌大學(xué),那里的學(xué)生很喜歡到醫(yī)學(xué)院來,因為醫(yī)學(xué)院有很好的體育場地。那些渾身冒著臭汗的男生,有時候會沖著那些文文靜靜地穿著白大褂的女孩喊:“ppmm,我受傷了,給我上一些藥吧。”然后看著那些紅了臉的女孩哈哈大笑。桑上從來就沒有遇見這種情況,因為她走過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實在空白。
但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桑上認識了那個大學(xué)的一個女孩。
那是一個剪著短發(fā),穿著一身男孩子衣服的女孩,有明亮的放肆的眼睛。她跳那個很高的欄桿的時候摔傷了。她仰著頭,看那高高的欄桿,罵:“該死。”齜牙咧嘴。桑上走到她的旁邊,將她扶起來,將她領(lǐng)到自己的宿舍,為她很快的處理的受傷的地方。
在桑上默默地做這些的時候,那個女孩只是帶有好奇地直直地看她。然后說:“你處理這些很有水平啊。”桑上笑了一下。那個女孩臨走的時候,伸出手說:“我是蘭。”“我是桑上。”
就這么很簡單的,桑上認識了那個叫蘭的女孩。
蘭經(jīng)常到醫(yī)學(xué)院看桑上,還總是喜歡勾著桑上瘦小的肩招搖過市。她將桑上介紹給自己的同學(xué)的時候興高采烈:“這是我的第10個老婆桑上。”桑上在別人大呼“蘭你好花心”的時候安靜地笑,平淡地笑,給人留不下什么特殊的印象。
很多年以后,桑上回憶起她和蘭的這段很明亮的友誼,仍然會止不住的感動。桑上大四那年的圣誕節(jié),蘭來找她要她參加他們學(xué)校的圣誕舞會。桑上本是不熱衷于這些的,但是因為蘭,她勉強地去了。
她本想一個人找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喝一杯苦苦的茶的,但是蘭沒有允許她做這些。她牽著她,到處為她介紹著:“這是我的大老婆,這是我的第十個老婆。”桑上見到了蘭的前九個老婆,一個個都很漂亮。桑上不斷地笑著,乏的要死,但是蘭卻拉著她到處驕傲地介紹:“有了桑上啊,我再也不娶別的小妾了。”當桑上終于忍不住向蘭提出抗議“蘭,我累了”的時候,蘭拉著她的手在人群里很拼命地擠:“沒什么沒什么,再給你介紹最后一個人。”桑上只有無奈地搖頭。
哈哈,桑上,這就是我要給你介紹的最后一個人。”
桑上的目光突然呆滯,前塵往事在腦中清楚地出現(xiàn)。她仿佛看到了揭開紅蓋頭看到風(fēng)的那一瞬間風(fēng)的溫柔的目光。
桑上直直地看著那個帥氣的男孩。
“桑上,這是我們最厲害的美女殺手,宇。”蘭的聲音從遙遠地地方穿來,似乎經(jīng)歷了一世又一世。
“宇,這是我的好老婆桑上。”
宇哦了一聲,很淡地伸出手:“你好。”
桑上的喉嚨干澀,她聽見自己低低但是熱烈的聲音:“我認識你的,你還記得我嗎?”
蘭和宇都吃了一驚。宇轉(zhuǎn)過頭,揶揄地看蘭,蘭問:“桑上,你怎么了?”
桑上仍然固執(zhí)地看著宇:“我很早就認識你,你難道真的忘了?”
遠處跑來一個女孩,“宇,我們?nèi)ヌ璋 ?rdquo;
宇看了看桑上:“對不起,我想你認錯人了。”
桑上直直地看著那個象風(fēng)的男孩牽著那個漂亮的象前世的葉萋萋一樣的女孩。
蘭在她的耳邊說:“那是我們學(xué)校最漂亮最有才氣的女孩潔,她和宇是公認的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桑上不說話,蘭問:“桑上,你怎么了,你今天有一些怪。”
桑上搖頭:“不,不是的,他們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在宇旁邊的應(yīng)該是我。”
蘭驚訝地看她淚流滿面地離去。
從此以后桑上象換了一個人,她經(jīng)常獨自一個跑到宇經(jīng)常去的地方,看宇打球,潔是宇的觀眾。桑上很多次勇敢地上去和宇搭話。“宇。”剛開始宇還很耐心地看她一眼,次數(shù)多了,他便不耐煩起來,他總是在桑上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叫潔:“潔,我們走。”把桑上獨自拋下。
但是桑上卻是少有的固執(zhí),她象一個陰魂一樣跟在宇和潔的后面,受著他們的侮辱。每一天晚上,桑上都對自己說:“堅持啊,想想奈何橋上等風(fēng)的艱辛。”
桑上開始引人注目,但是那是帶有侮辱性的引人注目。蘭無數(shù)次地罵桑上:“你怎么變成這么一個不知道自重的人。”桑上沉默著。蘭在一次次對桑上暴跳如雷后對桑上徹底失去了信心。她最后一次找到桑上說:“桑上,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但你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你。桑上,你多保重。”桑上一直微笑著聽蘭講完這些,但是當蘭徹底在她的視線消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地哭了。
后來,桑上、宇、潔、蘭他們都畢業(yè)了,畢業(yè)沒多久,宇和潔就結(jié)婚了。
那一天,桑上第一次喝了酒,將自己灌的不醒人事。意識失去的最后一剎那,她聽到自己和風(fēng)在奈何橋上鄭重地說:“堅決不喝孟婆湯。”
桑上再也沒有涉足宇的生活,她進了一家很好的醫(yī)院,象從前那樣很本分地做自己的事。
不是說很多出色的成績都是先天條件很好的人做出來的。漸漸的,桑上明白了這個道理。因為她的勤奮和她對世事的淡然,她開始在業(yè)務(wù)上慢慢露出頭角,到她30多歲的時候,她已經(jīng)成為很有名的大夫了。
桑上仍然是不漂亮沒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的,唯一不同的是她在穿上白大褂的時候身上的謙和很強烈的表現(xiàn)出來。
桑上不再考慮感情的問題,她的心就象沙漠。
桑上在28歲的時候曾經(jīng)遇見一個25的男人,他從見桑上的第一面開始就約桑上喝茶送大把大把的玫瑰。桑上喜歡泡很苦很苦的茶,喝茶的姿勢憂傷的凝滯,桑上不喜歡那鮮紅欲滴的玫瑰,可是面對那個男人的固執(zhí)她卻不知道如何拒絕。男人在他28歲的時候要桑上嫁給他。正喝茶的桑上說了一句:“不可能。”轉(zhuǎn)身離去。
那天晚上桑上對著窗外的月光,整夜無眠,她想到了也是一個月光清冷的夜晚,風(fēng)溫柔地為她披上一件衣服,愛惜地說:“萋萋,注意身體啊。”有風(fēng)在的夜晚,清冷的月光也變的溫暖。再想起那個固執(zhí)的男人,她苦笑:我的心是漫無邊際的沙漠,點滴的水又怎么能濕潤?
桑上以為那個男人會徹底地死心,但是她錯了。他仍然還會邀請桑上去那個她最喜歡的地方喝她最喜歡喝的茶,只是再也不送玫瑰。
在桑上思念一個人堅持獨身的時候,他也在愛著桑上堅持獨身。
其實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找一個很好的女孩做妻子是很容易的事情。桑上有時候會勸他:“為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他回答:“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把我的一生都考慮好了。”桑上無言??墒遣恢廊绾尾拍芟蛩忉屪约号c風(fēng)前世那深厚的愛情。
39歲那年,桑上遇見了很長很長時間沒有見面的蘭。蘭帶著自己的女兒到桑上所在的醫(yī)院看病。蘭的變化很大,人有一些發(fā)福,曾經(jīng)明亮放肆的眼睛
被眼影遮蓋,曾經(jīng)短短的頭發(fā)也留長燙的卷卷的。桑上剛開始的時候是沒有認出來她的。直到蘭身邊的小女孩叫:“媽媽,我不要打針。”倔強的聲音給桑上熟悉的感覺,剛要離去的她回頭,仔細看那個小女孩:短短的頭發(fā),明亮的放肆的眼睛。桑上問:是蘭嗎?話一出口,已是有淚流出。蘭驚訝地看她:桑上。她清晰地叫了出來。和先前說話的世故的圓滑的語調(diào)已是不同。“是,我是桑上。”蘭的眼睛頓時一亮,厚厚的眼影遮不住明亮和放肆。兩個人站在當?shù)兀樕隙剂髦鴾I,卻是一動不動。
“媽媽,這就是你常說的桑上阿姨嗎?”小女孩的聲音讓她們終于忍不住抱在一起哭泣。
走出醫(yī)院的時候,蘭問:“桑上,去喝什么?”“媽媽,桑上阿姨應(yīng)該還是喜歡喝苦苦的茶。”蘭的女兒接口。蘭和桑上相視一笑。
蘭過的很幸福,嫁了一個愛自己同時自己也愛的男人,然后又有一個很象自己的女兒。
桑上看著幸福的蘭,想起宇,想他也應(yīng)該是很幸福,也有一個很象潔的女兒吧?
第一次邂逅蘭的時候,桑上一直沒有提宇,盡管看著那個象極了過去的蘭的那個小女孩,她不停的想宇和潔的幸福的生活,但是她什么也沒有問。她記得大學(xué)和蘭的分開就是因為宇,蘭在很多的地方了解她,但是唯有在愛情方面蘭永遠也不可能了解。奈何橋上等宇的漫長的日子有誰能了解?宇呢?宇能了解嗎?
桑上開始和蘭恢復(fù)了以前的交往,但是蘭不再是那個眼睛明亮放肆的女孩,她也再也不會在大庭之下勾著桑上的肩說:“這是我的老婆。”桑上喜歡蘭的那個眼睛放肆的女兒,那個有著過去蘭太多影子的女孩剛開始的時候叫:“桑上阿姨,陪我去……”她常常在放學(xué)的時候一個人跑到桑上所在的醫(yī)院,看桑上平靜地做著高難度的工作,然后在桑上下班的時候纏著桑上要她陪著自己做一些私人的事情。當她逐漸和桑上很熟悉的時候,她開始叫:“桑上,今天我們?nèi)?hellip;…”
蘭聽到這樣的話總是批評女兒:“不懂事啊,桑上是你叫的?”而桑上卻在聽到這樣的稱呼的時候眼睛有潮濕的感覺。那個14歲的女孩喜歡在大街上很大人氣地挽著桑上的胳膊,很平等地和桑上爭吵著一些問題。
蘭常常很忙,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讓她步履匆匆象一陣風(fēng),所以她是常常沒有時間陪桑上說話喝茶。蘭看著桑上很抱歉:“哦,桑上,對不起啊,太忙了。”
桑上微笑著搖搖頭。當蘭看到自己的女兒大聲很自然地叫:“桑上”的時候,她又抱歉地對桑上說:“桑上,她被我們寵壞了。”桑上又搖頭笑,一臉的風(fēng)清云淡。
但是當她轉(zhuǎn)身離開蘭的時候臉上卻掛了幾滴淚。
蘭的女兒有一次問桑上:“桑上,為什么你不結(jié)婚?”桑上說:“沒人要我啊。”女孩就很有些氣憤的樣子:“那些臭男人都沒有眼光!”桑上看她明亮放肆的眼睛,看她明凈的快樂和憤怒,有時候桑上面對那坦白的表情,會心疼地想:這會不會是將來的蘭呢?
有一天,桑上正要和女孩出去喝茶的時候,那個一直很喜歡她的男人正好來找她喝茶,然后三個人就一起去了。
男人說話很少,桑上的話也不多,整個喝茶的過程中就剩下女孩的聲音,她嘴巴很快地講著她身邊很多有趣的事情,桑上和那個男人就笑。但是在桑上和那個男人開口的時候,女孩就狡黠地看著他們,咧開嘴笑的很是詭秘。
回去的時候女孩問桑上:“桑上,那個人是不是很愛你?”桑上回答:“我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為什么。”桑上突然抑制不住流淚。女孩拍了拍桑上的手:“桑上,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她說:“媽媽曾經(jīng)給我講過故事,她大學(xué)的時候最愛兩個人,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她名目張膽地愛那個女孩卻不敢把自己對男孩的愛表現(xiàn)出來??墒怯幸惶欤類鄣哪莻€女孩卻很坦率地追那個男孩,她說她太愛他們,她受不了。桑上,你知道這個故事嗎?”桑上呆了,想起在那個舞會上,蘭霸道地拉著她的手在人群里擠,蘭固執(zhí)地說:“沒什么沒什么,再給你介紹最后一個人。”蘭說:“你怎么變成這么一個不知自重的人。”蘭說:“你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你。”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傷心,蘭沒有理由不傷心。
桑上,桑上,你在固執(zhí)等待自己的幸福的同時,傷害了多少在乎你的人?
再看到蘭的時候,桑上突然不知道忙忙碌碌的蘭是不是很幸福。蘭總是很大聲的開心地笑,喜歡說:“桑上,我最滿意這樣了。”桑上總是保持微微的笑。
有一天,桑上剛下班沒有多長時間,蘭給她打電話:“桑上,想見你。”
可是,蘭卻不是在她們常常去的那個有舒緩音樂的茶館,蘭在一個充斥著喧囂的音樂和浮躁的體味的夜總會等她。蘭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烈性的白酒,沒有講任何理由。桑上看她,沉默。蘭說:“桑上,你怎么不喝?”桑上仍是什么也不說。蘭突然哭了:“為什么我仍然愛著那個男人,為什么該是我來愛那個不負責(zé)的男人?”桑上突然感覺心有一些緊縮的感覺,骨子里聚集的不祥急速地擴大著。
她仍然沒有說話,看著蘭通紅的眼睛。“桑上,宇得了絕癥?。∩I?,桑上……”
桑上的心瞬間變的蒼白。“我一直愛他,很愛很愛,桑上你說你愛他,你有我愛嗎?我的愛是穿越生生世世啊。所以你愛他我才生氣??墒怯睿钅??他和潔結(jié)婚后,我仍然愛他,不想要什么結(jié)果??墒强墒牵顬槭裁纯偸墙Y(jié)婚不到一年就要離婚呢?為什么宇喜歡的都是漂亮聰明的女人?為什么?為什么我喜歡的男人在玩弄世間女人的感情?……”蘭抓著桑上的手,說著,然后灌大杯大杯的酒。
桑上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任由她不停地說著,桑上不知道怎么說,她只說著相同的一個字“風(fēng)。”
蘭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桑上攙著她,扶她走出夜總會的門。有一個紳士風(fēng)度的男人說:“小姐,要不要我?guī)湍悖?rdquo;桑上搖頭。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喝醉了的蘭很輕很輕。
那天晚上,蘭就睡在桑上那小小的家里。半夜的時候,蘭吐了,卻沒有吐出臟的東西,很清很清的水,有淡淡的清香。桑上在整理蘭吐出來的東西時,流淚了,大滴大滴的淚順著臉頰滑落,沉重地打在充滿香氣的空氣里。
蘭后來睡的很香甜,桑上看著她褪去濃妝的臉,一夜無眠。
第二天,蘭醒來后第一句話是問:“桑上,我說什么了嗎?”桑上朝著她笑了笑,很恬淡地笑:“沒有,你喝完酒就睡了。”蘭噓了一口氣。
宇住在桑上所在的醫(yī)院,桑上去看他。
宇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當穿著白大褂的桑上進來的時候,宇突然睜開了眼睛,但是臉上瞬間掠過的卻是失望。宇明顯的發(fā)福很多,而且臉上有很明顯的喝酒過度的痕跡。但是站在宇的床邊,桑上透過那發(fā)福的變形的臉看到的依然是以前的風(fēng),
瀟灑儒雅的風(fēng),風(fēng)流倜儻的風(fēng)。桑上靜靜地看他,宇睜開重新閉上的眼睛,看到桑上,很驚訝地問:“大夫,有什么事情嗎?”桑上搖頭:“只是看一看你的病情怎么樣了?”宇笑:“又能怎么樣呢?生死又怎么樣呢?”桑上也笑:“是啊,又能怎么樣呢?不過是生生世世的問題。”桑上轉(zhuǎn)身離開。“大夫。”是宇在叫。桑上回頭,恬淡的笑,恬淡的眼睛看宇。“大夫,你能不能每天過來一下。”桑仍然恬淡地笑,宇不知道為什么卻有一些慌了:“你不要誤會,我有很多事情想對人說可是找不到人。”“哦。”宇抬起頭,神色竟又鎮(zhèn)定:“不知道為什么,見到你我有一種想傾訴的感覺。”桑上看著宇的臉,病態(tài)在他的臉上蔓延,她匆匆地點頭,然后快步離開。
那天站在自己小小屋子的窗前,桑上的思緒里只有那熟悉的小調(diào):“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
但是一周內(nèi),桑上沒有去看宇。蘭的女兒來找桑上的時候,很神秘地附在桑上的耳朵旁邊說:“桑上,你知道嗎?媽媽愛的那個人得了絕癥了。”桑上問:“你媽媽最近做什么?”女孩鼓著嘴:“媽媽好狠心,和平時竟然一點改變都沒有。”說完自己突然改口說:“不,也許媽媽很傷心,但是媽媽有苦說不出來。”桑上很吃驚地看那個小女孩充滿靈氣的臉,她的明亮放肆的眼睛。女孩笑:“桑上,你怎么了?怎么用這種眼光看我?”桑上隨手摸了一下她的頭:“小孩子,知道什么啊。”
距離桑上看宇一周后吧,桑上剛要回家的時候聽到有人叫:“桑上。”是宇的主治醫(yī)師。桑上的心一下收縮,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放干。“桑上,我的一個病人宇說你是他的一個朋友,他想讓你有時間陪他說說話。”桑上點頭:“知道了。”
第二天的時候桑上去看宇,隔著透明的玻璃門,她看到宇的床邊坐著一個年輕的漂亮的女人,溫柔地喂宇東西吃。桑上轉(zhuǎn)身走了,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但是第二天的時候,宇的主治醫(yī)師見了她仍是說:“桑上,你怎么不去呢?”桑上說:“他應(yīng)該有他的家人多陪伴一下。”“哎呀,說起他的家人,這個男人可真不得了。被他甩的漂亮女人都不恨他,在他生病的時候竟然一個個回來看他。做男人做到這份上……”
桑上突然想聽宇講他的故事了。
淡淡的夕陽斜斜地照進白色的病房里,一抹殘破的金黃色在宇的臉上投下了明亮的凄涼。踏進病房的那一瞬間,桑上似乎看見穿著白長衫的風(fēng)微笑地回頭,看轎簾掀開處萋萋的笑臉。桑上站在病房門口,不想移動自己的腳步。
宇突然睜開眼睛,看到桑上,笑著說:“大夫,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桑上一笑:“你剛才睡的很好,不想吵醒你。”宇的臉上卻有驚訝的神色,他皺眉,然后說:“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搞不清楚。算了,我這一生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宇問:“大夫,你聽說過我的故事嗎?”
桑上答:“聽過一點兒。”
宇看著桑上問:“哪一點呢?”
眼睛里有揶揄的神色,桑上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宇輕輕地嘆口氣:“不知道我這一生是不是一個錯誤。”
“大夫,你相信有生生世世的問題嗎?”
桑上一下呆了:“宇,你相信生生世世的問題嗎?”
但是她卻是笑道:“相信吧。”
“又有多少事情是可以相信,又有多少事情是不可以相信的呢?”
宇說:“假如我說我和我前世的愛人約定了今生相愛,你會不會吃驚?”
桑上只說:“你講吧。”
宇講起那個前世的故事,那個桑上在心里溫習(xí)了很多次的故事。
宇說:“約定了今生還相親相愛,可是,我尋找了一生,卻沒有找到她。”
桑上問了一句:“你不是結(jié)了很多次的婚嗎?”
“那是因為她們都有象她的地方,但結(jié)婚以后我發(fā)現(xiàn)她們都不是她。”
病房一片沉默。
桑上說:“我想我該走了。”
宇說:“謝謝你大夫。以后能不能常常過來。”
桑上溫和的一笑:“好好休息,不要亂七八糟地想很多。”
走出醫(yī)院的后,桑上去了蘭的家里。蘭的女兒嘟著嘴迎接桑上:“桑上,我等你很長時間,你去哪里去了。”桑上摸了一下她的頭:“桑上去陪一個叔叔聊天了。”“是那個給你送花的叔叔嗎?”女孩的兩眼開始發(fā)光。桑上不禁笑了。
后來桑上沒有去看宇,一直沒有,盡管宇一直捎信要她去,桑上卻總是以走不開為理由拒絕了。
在那段時間,桑上拼命地接待著一個一個病人,她開始忙的沒有自己的一點點時間。所有的人看她那么拼命,都勸她注意自己的身體。桑上仍是溫和到笑,卻不聽任何人的勸告。
女孩來找桑上的時候,看到的最多的是桑上忙碌的身影。女孩不再不停地說話,有時候趴在桑上的桌上寫作業(yè),有時候會一聲不響地看桑上忙忙碌碌。只是有一次,在筋疲力盡的桑上和女孩一起回家的時候,女孩突然說:“桑上,我好心疼你這么拼命地折磨自己。”
可是,桑上心疼自己嗎?可是,她不累,真的不累。
一天,桑上剛處理完一個病危的病人,緊接著要處理下一位的時候,她聽到一位護士說:“那個宇好象快不行了。”桑上木木地站定了,旁邊她的助手叫:“桑上大姐。”
桑上發(fā)了瘋一樣朝宇的病房跑,那一刻,她是跑在江南草木瘋長的季節(jié)。
宇的病房有哭聲,但是很小。放棄了治療的宇靜靜地躺在病床,眼睛空洞地看潔白的屋頂。
桑上撲到宇的床前,宇艱難地一笑:“大夫。”桑上點頭。宇又說:“我覺得你好熟悉。”桑上說:“在你大四的時候我曾經(jīng)拼命地追過你,我是蘭的那個傻忽忽的醫(yī)學(xué)院的朋友。”宇楞了一下,然后說:“對不起。”桑上搖頭。宇問:“蘭好嗎?”“好。”“麻煩你告訴她,很多的事情我是明白的。”
宇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他環(huán)視著周圍很多張臉,對桑上說:“我唯一等待的只是她,可是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桑上說:“也許是在來生啊。”宇搖頭:“我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精力等到來生了,也許我將是塵埃。”桑上扭過頭,不想去看宇英俊的風(fēng)的臉。
宇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但是仍然大睜著眼睛。桑上看著他的臉,聽到周圍有人說:“宇,你就安心地走吧。”宇沒有響應(yīng),眼睛里面是深深的兩世的寂寞,還有桑上熟悉的風(fēng)的固執(zhí)。
桑上突然握住宇的手:“宇,你聽過這樣的歌嗎?”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桑上溫婉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那是只有宇聽懂的語言聽懂的曲調(diào)。
宇的眼睛突然變亮,他緊抓住桑上的手很清晰地叫了一句:“萋萋。”隨后眼神渙散,喉嚨里擠出模糊的一句話。只有桑上知道,他說的是:“錯過了一時,我錯過了一世。”桑上的淚在眼睛里爆發(fā),打在宇的手上。宇的眼睛慢慢閉上,臉上有淡淡的笑容。
宇走了,桑上仍然忙忙碌碌地做著自己的好大夫,臉上仍然是大家都熟悉的謙和的表情。
三年后,蘭病重。臨走的時候?qū)ιI现v了她自己的故事。
她說:“桑上,你知道嗎?你在奈何橋上等的時候,很多的女魂從你身邊過,沾了你的靈氣和你對風(fēng)的愛。你固執(zhí)地不喝孟婆湯卻折磨了自己一生。桑上,如果在大學(xué)的時候知道你就是那個孤零零等待的女孩,說什么我也要幫你成全啊。”
蘭臨走的時候眼睛明亮放肆。
蘭死后不久,桑上結(jié)婚,伴娘是蘭的女兒。
那個女孩眼睛不再明亮放肆,她尊敬地叫桑上:“桑上阿姨。”
最幸福的是那個等了桑上很多年的男人,他擁有自己愛的。
桑上很老的時候才退休,白發(fā)蒼蒼的她常常和老伴去那個熟悉的地方喝茶,喜歡在草木眾多的地方散步。
老了的桑上,眼睛如秋水般的明凈,所有的人見了都說:“這個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肯定是一個絕色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