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從小就憨。在農村,憨就是沒心眼,常被人捉弄。
老憨被捉弄的事兒多了。小時候,一小伙伴用籃子扣住一坨狗屎,說是一只鳥,讓老憨來幫忙,結果老憨叔抓了兩手狗屎。十七歲時,小翠娘說,去幫我把那塊地鋤了,以后讓小翠給你做媳婦,小翠才八歲,老憨就頂著日頭憨憨地把那三畝地鋤完了。
老憨有力氣,長得又壯。每次被捉弄,老憨不惱,只是嘿嘿地笑。他是孤兒,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的。大家雖捉弄他,也對他好,今天給他兩個窩頭,明天一碗粥。很多婆娘把自家男人、孩子不穿的衣服洗凈補好送給老憨。就這樣,老憨稀里糊涂地活到二十歲。
二十歲那年,也就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老憨跟著村里的長亭叔去趕大車給人拉貨。長亭叔精明,他看中的就是老憨的憨和壯。
那年夏天,長亭叔和老憨各自趕了一輛大馬車去給人家販賣糧食。
黃昏,在野地的一處大路口,一個小媳婦揉著腳坐在地上,“大哥,俺回娘家趕路崴了腳,疼得很,幫忙捎個腳吧?”
長亭叔不敢答應,問到,“你娘家是哪里人?”
“這條河前面的趙家莊。”
長亭叔知道女人在撒謊,前面哪有什么趙家莊,是蒲家莊。
長亭叔知道有盜匪專設“仙人跳”,先用美色誘惑,他的丈夫夫或兄弟們再來要挾。
“姐,腳咋了?”老憨已下車走到女子跟前。
“腳疼的很,能幫俺揉揉嗎?”
二十歲的老憨臉騰地紅了,他不敢,老憨很害羞。
“吆,還是個光臉犢子,還沒相好的吧?”女人笑得很開,軟身子一顫一顫的。
“老憨!”長亭嚴厲地喝到。
“兇啥?我又不吃你這大兄弟!”女人說著一拐一拐地走向老憨的糧食車,“來,大兄弟,搭把手,讓姐上去。”
老憨自然地把手伸過去,她碰到了女人青蛙般冰涼的手臂,“姐,你的手好涼!”
那女人的臉色突然暗淡下來,長長出了一口氣,“唉——姐是沒人疼的人。”
那一刻,二十歲老憨的身體猛地一震,他心很疼,被這女人的話扎疼了。
那邊的長亭叔臉陰得像黑鐵,他知道他和老憨遇到了邪物,因為那女人彎腰上車時沒有屁股。
女子坐穩(wěn)后,老憨想打馬前行,可馬車一動不動,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急得前腳直立,車子就是不動。
長亭叔動了歪心思,留下來和鬼相伴,還不知怎樣呢?他讓老憨等著,自己先趕車過橋。
在長亭叔不在的一小段時光內,那個女人和老憨度過了一段非??鞓返臅r光。不然不會讓憨憨的老憨在以后的日子里學會了怎樣贏得一個漂亮女孩的心,并甘心嫁給了老憨。
當長亭叔高喊著奔跑回來的時候,后來老憨說感覺像過了好長時間,長亭叔卻說也就一袋煙的功夫。
“老憨,上游發(fā)大水,橋沖垮了,連車帶馬掉進河里了。我差點被淹死。”長亭叔驚恐地說到,“老憨,你命大!”
“姐,多虧遇到你!不然,說不定我也會像長亭叔一樣。”老憨高興地回過頭,身邊空蕩蕩的,那女人已不在。
后來長亭叔告訴老憨,那女人是鬼。不過,顯然是女鬼救了老憨。對此,老憨從不辯駁。
長亭叔丟失了一車糧食,沒法給主家交代。主家也早聽說了中途落難的事兒。長亭叔和老憨都各自失魂落魄地往回趕。
第四天清晨,長亭叔拍響了主家的大門。主家一家人慌忙迎了出來,主家十八歲漂亮的女兒也跟著跑出來。
就在下臺階時,姑娘腳一崴,一個趔趄向后倒去。老憨眼疾手快,一伸手把姑娘攬在了懷里。
姑娘腳崴得厲害。老憨麻利地脫掉姑娘的鞋襪,替姑娘輕輕柔起來。
揉了一會兒,老憨大聲吩咐到,拿一碗酒來。然后,老憨點燃了一碗酒,用燃著火苗的酒水為姑娘輕輕按摩.
“老憨哥,你剛才手好涼!”姑娘悄悄地說。
老憨停了停,輕輕說到,“哥沒家沒口,是沒人疼的人。”
聽到這話,姑娘的身子微微一顫,竟留下了一行熱淚。
后來,那姑娘嫁給了老憨。起先她父母不同意,她就絕食,直到父母滿口答應。
對此,精明的長亭叔怎么也想不明白:老憨他娘的怎么就不憨了?竟一下子捕獲了人家大姑娘的芳心?
只有老憨知道,那個夜晚,那個女人在馬車上讓他明白了很多很多,讓他知道了什么是男人和女人,什么是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