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冰糖葫蘆兒喂!”一個衣著樸素的老人背著一大根,扎成捆的冰糖葫蘆迎面走來,他背著糖葫蘆漸漸走遠,身后是絡(luò)繹不絕的叫賣聲,各種各地小吃的香味撲鼻而來,整條街就是我的天堂,那里,便是我童年記憶里最流光溢彩的地方。
南京城,是一個極具古韻而又流淌著新時尚血液的地方。名勝古跡,商業(yè)大樓,就這么自然地“無縫連接”了。最美莫過每條大街兩旁筆直的法國梧桐。關(guān)于樹,相傳當時宋美齡很喜歡法國梧桐,那年,蔣介石就在整個南京城種滿了法國梧桐。到現(xiàn)在,滿城的梧桐依然承載著浪漫的氣息。
那時父親在南京工作,我成天在軍區(qū)大院里跑來跑去,偌大的院子跑膩了就和小伙伴詩華溜出去,偷偷跑到夫子廟街去玩兒。每次抓一大把零錢,從街頭吃到街尾,摸著圓鼓鼓的肚子回家。記憶中彌漫著歡笑和香氣。
那條街總是那么鮮活、熱鬧和繁華。兩邊是古香古色的這種商鋪,吆喝的商人,青灰的地磚,各色小吃云集于此。天津的狗不理包子,新疆的羊肉串兒,陜西的羊肉泡饃,老北京的烤鴨等等。小時候的我們以為,那里便是世界了,囊括天下萬物般的圣地。小時候的我們根本不知道夫子廟是用來祈求學(xué)業(yè)進步的,來到廟旁,看到里面虔誠的學(xué)子們,我們也拿著各種吃食在外面“有模有樣”地拜拜。唉,如今讀書辛勞,大概是當年愚昧對夫子不敬吧。
從街頭賣包子的阿婆到街尾買鴨血粉絲湯的阿嬸,我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元旦時,街道兩旁掛滿了紅彤討喜的小燈籠,詩華力氣大,她把我抱起來,雜耍般搖搖欲墜地摘下兩個紅燈籠,在街上沖沖撞撞,笑倒在地。孩童時缺牙的笑容如綻開的花兒一樣。
人都在慢慢地成長,成長的另一個名字,也叫失去。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總是身不由己。記得那天,天空中細細的撒落綿綿絲雨,青灰的石板地被雨水沖刷得光潔潤滑,兩邊商鋪都支起了雨篷,行人一個接一個撐起了傘。紅的,綠的,藍的,黃的,像雨中綻開的芳花。雨像落向大地的精靈,她濕潤著一切,世間萬物都在雨水的洗滌下,變得更純潔,明凈。我和詩華躲在包子鋪旁的瓦檐下,看著一切朦朧起來,雖有“天街小雨潤如酥”般的詩意,但天色漸轉(zhuǎn)湖藍,沒有傘的我們無法回去了。想到我媽又要歇斯底里般的怒號,我向詩華吐了吐舌頭,她嘴角一揚,脫下外套,一邊遞給我,就這樣,我們共遮一件外套,飛奔回家。我們飛跑著,夫子街落在了身后。
身邊的一切景都虛化成了幻影,兩個小女孩狼狽地在雨中飛奔,斜斜的絲雨將畫面打磨成一幅夢幻的油畫。腳邊濺起的雨水,是一朵朵飛揚的花。沖進大院的那一刻,我們相望一眼,“落湯雞!”笑倒在地,歡聲笑語,余音繞梁。
沒有想到那竟是最后的記憶。每若憶及此,一如當初般歡樂。人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走遠,世界善變叫時過境遷,歲月的輪回又回到了原點。當我再故地重游時,那街還是那街,不過,風貌已然不同,沒有那雨,只是艷陽高照,那人也已不在燈火闌珊處了。
時光且住,不言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