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fēng)拂過
“哎,上三樓、四樓的走樓梯!”“五樓以下的不準(zhǔn)做電梯!”“喂,同學(xué),你上幾樓?想偷懶呀?”“要是人人都像你,六、七樓的同學(xué)久甭商俱樂部了……”一聽到機關(guān)槍掃射似的聲音,肯定是俱樂部的電梯阿姨又在練“嘴功”了。
其實道理誰都明白,可懶惰是人的天性。在這種情況下,電梯阿姨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和一張利嘴:電梯阿姨眼睛一掃,雙腳分開,雙手叉腰,腋下夾著一份材料夾,矗立在電梯門外,堅守崗位。逢有同學(xué)坐電梯,電梯阿姨總端起材料夾,聲音提高一個八度:“小同學(xué),你是哪個俱樂部的?幾樓?”若是“以身試法”的膽大妄為之徒,電梯阿姨就操著嚴(yán)肅的聲音、苦口婆心地教育:“怎么這么懶?要是回回都偷懶,你豈不成了個小胖墩,這樣下去小小年紀(jì)就得了‘三高’,還得了!你呀,是祖國的花朵,多運動,健健康康的,多好……”——電梯阿姨便成了電梯旁,一盞溫暖、樸實無華的星燈。
我總聽著電梯阿姨沙啞的聲音,自覺地踏著一級級的臺階上了四樓俱樂部。
無論是烈日炎炎的夏天,無論是白雪皚皚的冬天,電梯門口總會有電梯阿姨的身影,與阿姨沙啞的嗓音。
我是個被同學(xué)們稱為“白雪公主”的女孩,五年級就寫過詩篇。我的胃曾經(jīng)受過風(fēng)寒,落下了后遺癥,常常疼痛,要么就是冷汗淋漓。
又是一個凄冷多雨的天氣,又是一個和電梯阿姨相見的日子。電梯阿姨依舊捧著一疊材料,帶著些許微笑地立著,挺著胸脯,“保衛(wèi)”在四樓的電梯門邊——敢情在那候著“犯人”,阿姨目光炯炯,昂著頭,我從阿姨面前的樓梯口映進她的眼簾,她宛如吸鐵石一般,猛然亮出那沙沙的大嗓門,“小同學(xué),”阿姨喊住我,痛苦地清清嗓子,極度難受地咳嗽了幾聲,勉強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是個榜樣呀!”說罷,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我不好意思的咧咧嘴,撓撓后腦勺,道了聲“阿姨好”,忽閃忽閃睫毛,瞅瞅電梯阿姨臉上欣慰的笑,心里滿是溫馨。
外面,秋雨覓覓,淅淅瀝瀝下個不停,一切朦朦朧朧的籠罩在灰藍(lán)色的天空下。我緩緩地朝俱樂部班門走去,側(cè)耳傾聽著雨珠滴落在地上的聲音。秋雨滄桑,叮叮咚咚,宛如少女優(yōu)雅的舞蹈著、旋轉(zhuǎn)著,一下一下敲扣著我的心弦,我聆聽著她婉轉(zhuǎn)的歌聲,平靜的,嫻靜的,淡雅的雨點跳著華爾茲圓舞曲,卻忽被一陣秋風(fēng)吹得急促了,一改剛才的溫柔模樣。一切有說不出的愜意和安寧。
可突然,我的肚子好像中了邪一般,小腹慢慢鼓了起來,似一個剛蒸熟的饅頭,疼痛仿佛一股股浪濤不斷地涌過來、涌過來……眼前五彩繽紛的世界,都如同一片白茫茫、灰蒙蒙的遠(yuǎn)景水墨畫。我雙手捂住肚子,蹲了下去,情不自禁地呻吟:“好痛!”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閃現(xiàn)著:糟了!
疼痛像魔鬼折磨著我,很快我疼得縮成了一團,電梯阿姨見狀,急忙跑過來,扶著我:“怎么了?肚子疼?”話沒說完,阿姨的一只手已攬住了我的腰。我不是在做夢吧?不知是受寵若驚,還是不好意思,我忍著疼,扭身想掙脫她的懷抱。不料,她把我攬得更緊了:“來來來,別去上俱樂部了,阿姨送你去醫(yī)院,別走樓梯,坐電梯!唉,怎么會肚子疼呢?”聽著她溫柔的話語,看著她擔(dān)憂的表情,靠著她溫暖的臂膀,一縷感動在我心中彌漫開來……
我和阿姨默默地坐在醫(yī)院長廊椅子上等候,我的肚子里仿佛孫悟空大鬧天宮,上躥下跳,翻江倒海。我瞄瞄阿姨,阿姨埋著頭,皺著眉,兩手疊在一起,鬢發(fā)順著耳廓垂掛下來,時不時嘆聲氣,在灰色天空的映襯下,但電梯阿姨卻鍍上了一層輝光。我想起了阿姨沙啞的聲音,為之一怔,我從綢面書袋里掏出一盒留給自己潤嗓子的“金嗓子喉寶”,遞給電梯阿姨,阿姨抬起頭,目光對上我手上握著的“金嗓子”,先是一愣,然后鼻尖微微泛紅,擤了擤鼻子,笑了:“咳咳,好孩子,這‘金嗓子’ 你留著,阿姨不要,乖!”電梯阿姨撫摸著我的頭,溫柔地笑著。
“哎,三樓、四樓的走樓梯。五樓以下的走樓梯……”事后,電梯阿姨又練起了她的“嘴功”,阿姨那熠熠生輝的眼睛看著我,她沖我樂呵呵地笑了,我向她招招手。阿姨那聲“好孩子”像暖風(fēng)一樣拂過,那么悅耳,那么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