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雨,總是讓人不覺心寒,而又無可奈何。恍惚間三年即將過去,在這樣一汪似水的流年里,總想觸摸那些已逝去的時光,待伸手時,卻連僅存的影像也灰飛煙滅。懵懂地苦惱著自己的處境,又向往無限風景的遠方。恍若一瞬,便是天涯的寬度。
終會有那樣一個雨季,天空的墨色也將似極了多年前的今天,曾認為最苦澀的日子,會成為我最留戀的回憶。走失的我們,走失的流年,走失的,我的老師。
她總是在我們玩得盡興的時候,不早不晚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然后便是決絕不容更改的一頓漫罵。像墨汁滴入水中,瞬間蔓延開來,滲透進我們每一個人的脾肺。剛開始我們并不理會,用一聲不吭代替一切回答。而礙于面子和脆弱的自尊,那么執(zhí)拗不愿回頭的年少,也開始和她頂撞。那樣冰冷而輕狂的面龐,讓我們鐵青著臉也要與之抗衡。直到一張突如其來的紙條,讓她原本強忍著的淚水,滴答,和時間一起摔成破碎的憂傷。
我們是冰面上奔跑而過的鹿群,沒有留下一刻虔誠的低頭。不解青春,不解人生,不解結(jié)局的憂愁,曾經(jīng)困獸般深陷其中,讓人誤會、難過與受傷,卻始終拔不出頭顱上理智的角。
講臺上的她,不知承受了多少愈發(fā)沉重的負荷與難過,哽咽著聲音,步步緊逼裂開而彎曲的傷口。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早已融化。
那么多沒有理智的時刻,那么多明知是錯也不承認的時刻,那么多用利器對準她的時刻,我們像極了沒有出路的飛蛾,只是在空瓶子的世界中激烈地撞擊、愚蠢地活著,卻始終找不到真正解脫的出口。
親愛的人,我多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雨,仍然在下,它把整條街都下空了,偶有孤獨的行人,裹緊大衣,匆忙穿過。漸漸的,關于她一個人的身影,在我腦海是播放開來。
她總是一個人,無論在校園里的任何角落。她強大到任何事都可以有條不紊地獨自完成。多么清高,卻讓我怎樣都感到莫名的心疼。她的無奈只能獨飲,即使有人愿意與之分擔,她也只是一笑而過。我們總是違背她,但她卻用更深沉的愛去呵護我們。
期末考試考得一塌糊涂,現(xiàn)實的排名深深刺痛我的心。那樣不肯認輸?shù)奈遥趺锤市?,怎么甘心!我離高考那么近,卻越發(fā)酸楚。似乎堅持了那么多年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那樣殘酷的現(xiàn)實,差點讓我在某個無人的夜里,悄然放棄了所有的堅持。
她搬了凳子,讓我坐在她面前,沒有呵斥,沒有憤怒,平靜地,甚至微笑地告訴我,我可以,我可以驕傲地轉(zhuǎn)過身,未來那么長,誰會記得曾經(jīng)一絲的低迷,時間會撫平一切。是呢,十八歲,這個年齡的心,太薄太輕,承受不住一絲的骯臟,我想成全自己高貴敏感的靈魂,已然是物是人非。似乎電流通過神經(jīng)突然刺激心臟,明明淚點被拉得很低很低,卻一定一定要忍住。那個時刻,我看見了她溫柔而澄澈的眼睛。
十八歲的樣子,是瑣碎又甜蜜的情感,是少女的沒心沒肺。心中有一根弦,禁不住輕輕地撥動起來。學生時代的愛情,就像是一種明明精心培養(yǎng)卻又裝作不管它死活的優(yōu)質(zhì)產(chǎn)品,干凈純潔,不愿有什么東西去染指。年少輕狂,硬要為對方撐起一片天空,在寂靜的生活里,帶來溫暖的小確幸,卻也將從此觸犯學校嚴令禁止的高壓線。躲躲藏藏,害怕她責備,輕蔑,不屑,害怕她認為我是那樣一個沒有理性的女生。在她面前,我把頭埋得很低很低,像犯了錯的小孩,眼巴巴在父母面前乞求原諒。而她像天上的太陽,投射下更加巨大的溫暖,這個默默的發(fā)光體,始終在我的前方,兀自發(fā)亮。
所有人都認為她冷漠寡言心機深重,所有人都認為她聰明獨立自控篤定,卻不知道她也有一顆心臟柔軟成像烤箱里發(fā)酵好的面團。像漣漪一圈一圈蕩漾,直至到達內(nèi)心最敏感的深處。于是她的話語,像清泉滴進了我心里的一片柔軟土壤,起了點微妙的化學作用,黑暗里悄無聲息的萌芽。
親愛的人,我多想像你對我們一樣去呵護你。
時間在那些透進光影的枝丫中,由褐色轉(zhuǎn)為藍,我的生活被層層包裹,最后終將停留在高考閃爍的馬賽克中,迅速滑過,迷茫、脆弱,也帶著質(zhì)疑、模糊,一并滑過。
當我想起你,我就能感受到你。感謝有你,感謝時光讓我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