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月季的肩胛上升起,又輕輕飄落。攜著我透明溫潤而有玻璃質(zhì)感的衣裙搖曳在清朗的夜色中。終于,我落到了地面,無聲無息地,透過斑駁的樹隙,我坐在了古城的臺階上。
我看到旖旎純潔的光彩從石階上溢出,霎時,周圍的一切明亮起來。我知道是因為我的到來。
在這樣迷人的夜色里,你們對我已是習(xí)以為常。此時此刻,你們一定正在溫暖的家里與家人分享著一天的歡樂與憂愁。然而于我,今天卻不同往日。因為今夜,我沒有照例地懸在半空俯視大地,讓萬物在我的眼下一覽無余。我離開了我夜夜堅守的崗位,而坐在了地上——這一輪石階上。看到清亮亮的石板階面了嗎?那是我的影子。我第一次這么近地坐在世間萬物中間,伸手觸摸柳葉柔曼的旋律,抬眼便望及璀璨于天幕中的那紫水晶般的星光。上前一步,似乎即可抵達;退后一步,則是許多光年之外再也追不回的遙遠。
我很高興,此刻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悄悄地,輕輕的,與石階、柳葉、溪流、露水一起和諧著。
我知道,其實我是很幸福的。從古至今,你們已給了我很多很多的寵愛和注視。愉悅時你們稱贊我很美很亮,“湖光秋月兩相知”;思念時你們寫下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美麗情思,至今的中秋之夜你們依然感覺我很冷很淡,“天階夜色涼如水”,縱然清清凄凄卻令人陶醉。
空氣里總會長出許多歡笑抑或悲劇的聲音,需要若干相稱的情節(jié)。我不在乎在你們眼中我究竟是一支溫婉的歌謠,還是冷漫天河的水聲。我想說的是,我羨慕你們,羨慕你們有這般五彩繽紛的生活,有如許酸甜苦辣的情感,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我憧憬。
所以今夜我決定做一件我期盼已久的事,我要感受這彌漫著芳草香的空氣,傾聽那唱在夜間的歌謠,撫摸那籠著夜色的一切的一切。悄悄地,不讓你們知道。我很高興,我是那么向往你們的石階,我的裙擺在起舞,你們感覺到空氣里延長的顫音了嗎?
一會兒我就要離開,輕輕地,如我來時那般無聲無息。我用指尖在石階上慢慢地寫字,我要讓你們知道我曾經(jīng)來過。雖然當(dāng)太陽升起,我漸漸退去的時候,它就會了無蹤影。
微風(fēng)中,我的衣裙拂過石階,那排字清亮透明,銀澤深邃。我知道你們會懂的,因為那是“月光坐過的臺階”。
——我有我的軌跡,我很坦然,無論月缺月圓,我都在前行,沒有徘徊,沒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