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我似乎從未寫過關于奶奶的只言片語,不是我不愿意寫,而是每當我提起筆,心中涌起的千言萬語就好似海浪把我淹沒,讓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不知道自己該對奶奶說些什么,說感謝,未免太過見外,說對不起,更是顯得空洞而蒼白。我知道,我欠奶奶的太多了。
記得還在我剛滿六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因為外出打工把我丟給了在鄉(xiāng)下的爺爺奶奶照顧。那個時候的奶奶不像如今沉默寡言,她很愛笑,也很健談,而且有著令人羨慕的好廚藝。每天天還沒亮,奶奶就披著衣服起床給我做早餐了。一杯濃濃的豆?jié){,兩張煎得黃艷艷的烙餅,一枚熟雞蛋,里面包含著的是奶奶對我樸實的愛意。
飯后,奶奶提著我的小書包,拉著我的小手送我去上學。走在上學的路上,我總是東張西望,亂動,十分不安分,這個時候,奶奶就會假裝生氣,嘟起一張嘴巴嚇唬我:“小囡不聽話,奶奶就把你丟在外面!”
我印象最深的有這樣一個晚上。我因為感冒發(fā)燒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整個人縮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奶奶很心疼,連衣服也沒加,立刻為我打來熱水,用溫熱的毛巾為我擦拭臉上的汗水,看見我冷了,奶奶就用自己的雙手伸進被窩里,細細地揉搓著我的小腳給我取暖。半夜了,我還沒有退燒,奶奶坐不住了,她將我從被窩里輕輕抱出來,為我披上厚厚的棉衣,用嶙峋的雙手緊緊背著我,帶著我去鎮(zhèn)上看病。
路很黑,爺爺拿著一只小手電筒為奶奶照亮,奶奶的眼睛本來就不好使,但是為了我,她什么抱怨的話也沒說過。奶奶緊緊地背著我,走在泥濘的小路上,穩(wěn)穩(wěn)地,慢慢地……雞叫一遍的時候,我終于來到了鎮(zhèn)上醫(yī)院,得到了治療,奶奶呢,早已經(jīng)累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奶奶對我的好。正當我決定全身心對待奶奶時,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這一切都粉碎了。
因為面包車司機的酒駕,爺爺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奶奶的腿也受了傷。孤獨、病痛讓堅強的奶奶一夜之間白了頭。得知噩耗的時候,我正在城里準備小升初考試,猶豫再三,我還是沒有回去。這將會成為我一生的遺憾。奶奶來到了城里醫(yī)院住院,我去看她。
半個月沒見,奶奶蒼老了很多,眼窩深陷進去,十分無神。我苦澀地喊了一聲奶奶,奶奶偏過頭來,注視著我,良久的。然后,她笑了,溫柔地招呼我:“過來,奶奶看看。”我走過去,奶奶輕柔地撫摸著我的額頭,我的眉眼,像是欣賞著什么稀世珍寶,那神情令我心酸。我知道,我陪伴奶奶的時間真的太少太少。“小英在城里要好好學習,好好吃飯,一定要注意身體,生病了多不好……”奶奶念叨著,緊緊握住我的手。一瞬之間,我淚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