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興是個從小就很獨立的小孩。好早好早就告訴我說什么他一年級就開始自己睡覺,自己去上學。還有什么時候開始自己洗衣服啊,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安排伙食什么的。我很不以為然,只是覺得他過的倒是自在,閑云野鶴啊,沒什么人管,也沒什么束縛。和父母有了默契,除了言語和金錢上的關心,便沒什么好麻煩的了。大家都快樂,家和萬事興嘛,只是在這和之下是一個這樣的孤寂的家興。就是這樣一個混小子,每天渾渾噩噩的,卻不知撞上了什么好運,有個不錯的女生(下文簡稱Y)每天都對他關心這關心那的,我們心里都知道,但是嘴上只說這個妹子母性泛濫了。家興也不推辭,有什么小事卻又麻煩的,開個口就完了,至于他的“被關心”,無形中也被他自己給默認了,也好,這樣什么事都沒有。
時間倒是很快,我們串巷子的,也開始老老實實找工作和尋找自己的幸福了。家興和他的“小保姆”的事,我們也就談得越來越少,以至于快忘記了。上周出來喝酒,本是七夕,都說好了帶上自家人去,老地方見。我這個困難戶,因為每次長期滯銷,都被哥們念了幾次了,還好有家興陪著我,每次被罰酒都拉著他一起。不過他倒是從來都沒提起過自己的事,這小子是越來越沉默了。
時間還早,我由于光棍可以隨時行動,便早早得來到了PUB,興許還可以找個美女聊天。瞎晃了一圈,還是在座位上埋頭玩手機吧,心里念叨著,該來的總會來的。正激烈地殺著小怪,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嘿,是DL,旁邊依舊是那個和他一起愛情馬拉松的女友,兩人估計是私定終生了。正說著,RG也來了,伴侶依舊,不詳述。剩下的一兩個,按下不表。話說剛上酒,家興進來了,旁邊還挽著一個,不過沒發(fā)現(xiàn)我們坐在哪里。我們頓時沸騰了,紛紛思考討論著這是誰家的姑娘被這小子給蒙騙了。近來一看,嘿,這不就是那個那個,一直做保姆,從未被超越的那個“母性光輝”。哥幾個是叫得更歡了,都起身勸酒,大概都說著,好你個愣頭小子,平時不說話,下手倒是很快啊,你以為沉默是金是吧,看今天不罰死你,誰叫你不早報告的。酒是一杯一杯的來,氣氛是越來越熱鬧了。Y想幫幫家興,可是不知道怎么辦,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焦點,就趕忙說去個廁所,叫我們自己開心,然后就起身離席了。
Y走開了,這勸酒的架勢卻也真的慢下來了。大伙就商量著要家興從實交代是怎么好上的,要不,今晚就真的饒不了他。家興臉色一平,復而微笑,端起酒杯,大吟一口,便開始說起了他的故事。那是家興剛從家里到這邊來,假期結束,早來幾天適應一下,順便能找Y出去走走。忘了說了,Y是本地人。家興是晚上到的,就決定先晚上自己去逛逛街,買點東西回家,權當早飯了。便只是告訴Y說逛完街到了住處再給電話給她,就一個人行動了。話說下午天氣就陰了,晚上估計是要大雨,可不知來得這么早,正巧碰上家興提著一堆東西往家走?;艁y中跑入一家自動銀行躲雨,見這雨一下子小不了,順勢玩起了手機。“嘟”,一下子手機因為沒電關機了,這破手機,家興心里念叨著。起身看看外面,雨是小了點,可是要是跑回去,估摸著要濕透??墒谴谶@里也不是辦法,要是一直不停怎么辦。于是一咬牙,就沖了出去,到家后,馬上洗了個澡,完事了就打了幾把游戲發(fā)泄一下被雨堵了這么久的不爽,頭發(fā)干,就睡了。
早上起來,已是日上三竿,想起好像要打個電話給Y,便找出依舊沒充電的手機,插上線,就去開電腦,啃面包了。等發(fā)現(xiàn)手機充好電的時候,已近中午,其實是他忘記了。慢悠悠地撥下了號碼,可是對面直接就給摁掉了。再打一次,依舊如此。納悶了,這算個什么事啊,想著事不過三,再打一次。這次接通了,剛開口,就聽見“不想接你電話”,又掛斷了。聽口氣是生氣了,可是為什么,家興還是沒想到,只好再次打過去,再次掛斷。這次家興不爽了,可沒誰讓他這么麻煩過。就算是為了發(fā)表自己的不悅,他決定再打一次。接通后,家興先聲奪人,開口就念道:“不就是昨天沒打個電話給你嘛,至于這么生氣嗎?要是喜歡,我以后每天都打個電話給你好吧。最好早中晚各一個,真是的。”時間在此時的停頓,顯得格外的長。那頭傳來了Y的聲音:“哼,對,只是一個電話,但你知道一個電話代表什么嗎?昨晚下那么大的雨,我怎么知道你是安全到家了,還是走在路上看不清,被車撞死了,甚至是走在外面給雷劈死了。我一個晚上沒睡好你又知道嗎?”說著愈發(fā)激動起來,“說好了給個電話,我等到1點多都沒個信,好吧就躺下吧,半個小時起來一次,幻想著這個時候你可以打個電話過來報個平安,可是你沒有,早上去照鏡子,發(fā)現(xiàn)自己都像老了一歲的樣子??墒悄隳兀∫粋€電話就直接發(fā)火,有沒有想過人家這一晚上是怎么熬過來的,人家,人家以為……”斷斷續(xù)續(xù)中,Y嗚咽了起來。說到這,家興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臉色浮現(xiàn)出一種復雜的表情,或是愧疚,又有些自豪。我很難想象當時的家興是什么樣的表情,不過旁人表情我是看著眼里的。先是張口的驚訝,后變?yōu)橐魂囄⑿Γ詈筮M入了一陣沉思。同樣的過程也在我臉上過了一遍??创蠹腋髯缘乃妓髦遗d又開口了。“各位,從那天后,我就變了。如果說以前是只到處飛的老鷹,現(xiàn)在就是一只圍著她轉的拉磨的驢。因為覺得這樣,才算是能回報一點給她,這是我想起了一切她對我的種種的好之后做出的決定。我以前一直以為,人人都可以理解我那種一個人的生活,沒什么特別的事,就不聯(lián)系,最好孤老終生?,F(xiàn)在覺得,這是一種寄托啊。一個電話,就是一個對自己關心的人的寄托,哪怕話語中沒有一個擔心,沒有一個著急,但是對面?zhèn)鬟^來的感情你是真真切切知道的。誰可以孤立在大家之外,不能,我不能,你們也不能。好好珍惜吧。”然后他若有所思的回頭看去,正巧迎上回來的Y,馬上由思考的表情轉為一陣高興,哪怕只是暫時裝的。
我酒量好,在大家都如同爛泥一般酒醉時,我卻被這晚風吹醒了??粗遗d拉著Y的手,正大聲叫喊著什么,我自然地轉了過去。覺得需要找個人來與我共享著晚風了,便掏出手機,摁下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