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和諧而寧靜的傍晚,我站在外婆家的院子里。院子中央有一顆老槐樹,樹上開滿了一串串槐花,在綠葉映襯下,顯現(xiàn)出如雪的潔白。
“下雪了!下雪了!”那時的我在樹下興奮的喊著,并用力搖著槐樹,想讓如雪的槐花飄落下來。外婆總是慈祥地笑著:“傻丫頭,你怎么能晃的動?”我跳進(jìn)外婆的懷里,嘻嘻地笑著。槐花的甜香彌漫在空氣中,我和外婆都被這香氣熏得香噴噴的,在夕陽的映照下,這香氣散發(fā)的更濃,更遠(yuǎn)……
夜晚,月亮出來了,給大地籠上了一層薄紗。我睡在靠窗的小床上,睜開眼睛向窗外望去,一輪明月靜謐地懸在半空,槐樹在月亮下面,它的枝干剛好能碰到月的邊緣。月亮正如一盞冰燈,掛在枝頭,吐灑著皎潔地清輝,為槐樹鍍上一圈銀光,槐樹如月桂一般,在窗前靜靜的沉思?;被ǖ南銡饣旌现鹿廛S進(jìn)屋里,充盈在空氣中,在空氣中舞動,在我鼻尖碰撞出甜美的樂音,留下熨帖而微甜的夢……
清晨,我被一陣“沙沙”地響聲吵醒。我往窗外一看,外婆拿著一根竹竿,竹竿頂端綁著一把小鐮刀,輕輕的往樹上一削,一串串槐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落在地上,落在外婆身上。我連忙爬起來,跑到外婆身邊去搶她手里的桿子。外婆忙把我抓住:“快松手,別摔著!”我?guī)椭馄艙斓厣系幕被?,把它們裝進(jìn)籮筐里。不到一會兒,籮筐就滿了。外婆把工具放進(jìn)屋里,我背起籮筐就往屋里跑。瘦小的我怎么能背得動,籮筐把我壓的東倒西歪。終于,我支撐不住了,一下子摔倒在地,槐花灑在地上,我“哇”地一聲叫了起來。外婆聞聲趕來:“瘋丫頭,怎么又摔了?”外婆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她還是連忙抱起我,看看我有沒有摔著,然后連忙把辛苦摘來的槐花裝回籮筐。我撿起一朵落在我衣襟上的槐花,摘掉花托,放在嘴里吸吮。里面的蜜水涌進(jìn)我的口腔,在舌尖甜甜地如花朵般綻放,驅(qū)散薄汗,留下絲絲的涼意。這縷清甜如糖,似蜜,沁入我心脾,使我的心田更加滋潤……
外婆開始準(zhǔn)備早飯。她從井里打上一桶清涼的井水,用葫蘆瓢把水舀進(jìn)盆里。撿出幾串槐花浸入水中,用手輕輕攪動,洗去外面的灰塵。洗凈后,外婆把槐花撈起,在空氣中甩幾下。外婆的手和槐花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yōu)美的弧線,槐花上的水珠飄散在空中,在太陽的映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外婆把槐花朵朵摘下,放進(jìn)竹筐里,瀝干水分,然后裹上面糊,做成小餅狀。豆油順著鍋壁滑下,在鍋底聚成一個完美的圓,在火的加熱下,冒出氣泡,噗噗作響。外婆把小餅放入鍋中,忽地騰出一陣白霧,在空氣中飄散開來。外婆不停地用鏟子翻動著槐花餅,直到兩面都被酥酥地炸成金黃。關(guān)上火,把金黃的小餅盛進(jìn)盤中,豆油和面粉的香氣,伴隨著槐花的奇香,在空氣中,緩緩地蕩漾開來……
我每年都要在槐花盛開的季節(jié)到外婆家品嘗槐花。
隨著學(xué)習(xí)的繁忙與任務(wù)的繁重,我已經(jīng)好久沒去外婆家了。那一天,我到外婆家,發(fā)現(xiàn)外公外婆在老槐樹下嘆息,我像往年一樣摘一朵槐花放在嘴里。外婆告訴我,這里馬上就要拆遷了,他們已經(jīng)在城里買了房子,過不久就要搬到那里去,而這顆老槐樹也會隨著老屋的消失而消亡了。嘴里的槐花不止是屢屢清甜,也增加了些許的深沉與凝重……我該回家了,外公外婆在槐樹下對我揮手,他們的頭發(fā)被飄落下來的槐花染成了白色。
槐花如雪,雪是樹的衣,槐花是樹的裙,望著即將離我而去的槐花,眼角中泛起了澀澀的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