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回了趟老家,與父親拉家常,又說起祖上。父親說得最多的是他爺爺?shù)臓敔?,因為這位祖輩的飯量大、力氣大,在村上流傳的典故很多。
一提起這位祖輩,父親渾濁的雙眼就泛起亮光,虛弱的聲音也有了底氣,說自己飯量大可能就與這位祖輩的遺傳有關。那這位祖輩飯量大到什么程度呢?據(jù)說他吃紅薯都是整筐子裝,飯量之大周圍十里八村無人不知。有一次他岳母得知他第二天要到家里來,頭一天就磨了五升麥子(一升五斤),等第二天這位女婿來了,全部拿出來給他烙饃,一邊烙一邊讓他吃,等烙完了,他也把饃吃光了。岳母娘問女婿吃飽了沒有,他咂巴咂巴嘴說:“遷就遷就吧。”他這么一說,岳母嚎啕大哭起來,說走了幾十年的親戚,就沒讓女婿吃飽過一次,真?zhèn)?。由這件事開始,我的這位祖輩就在四鄰八鄉(xiāng)落下了個“遷就”的綽號。
能吃就能干。我的這位祖輩據(jù)說有用不完的力氣,當時村上誰家的牛車要是陷進泥淖或溝里了,找他幫忙準沒錯。他背靠著牛車的尾部,彎腰撅腚,兩胳臂架在車的兩端,只要大吼一聲,挺身往后一扛,牛車沒有不出來的。
話說當年老家的村后有一條從南陽到漯河的官道,有一年夏季雨水多,泥濘不堪,很多運送官糧的牛車都在這里陷進了泥里。官糧的押送有一定日期,當時的押運官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村上有好事的就對押運官推薦了我的這位祖輩幫忙。幫忙當然有不菲的報酬,我的這位祖輩肯定舍得力氣,不顧已是六十出頭的人了,一連扛出了好多輛牛車??赡苁怯昧^量了吧,據(jù)說他瞬間顯出了“老水牛”的原型。
可是,自此以后,我的這位祖上的力氣頓衰,再也沒能力逞能顯擺了。不過他還是活了八十多的高壽,這在當時是了不得的歲數(shù)。我想,要是我的這位祖輩惜力的話,可能長命百歲也是小事一樁。
我的祖上能有這樣一位能吃能扛的大力士,當然是我家的驕傲。不過到我父親這里,已是飯量尚可但力不能扛了,再到我這里時,是飯量小小力氣也小小,不用說扛牛車了,連縛雞之力也沒有。但我仍像阿Q一樣對別人說:想當年我的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