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生命由此縱切,在切縫的那一幀影像里,我看見自己站在青蔥歲月里,未諳世事,卻能執(zhí)著信念,在圈定的世界里為了理想耗盡全力。在無數(shù)個醒來的夜晚,我用眼前密布的人生信條支撐自己的信念。被子里散落各種習題集,手里的光源抬過頭頂,擎舉起整個黑夜,眼前發(fā)梢映下的影顯露出斑駁的形狀。
歲月的風再一次呼嘯而過,像列車在鐵軌上留下的又一道印痕。我守著漆黑的蒼穹,等待一束光亮照進混沌的夢魘,然后,它呼嘯而來了。我想起初升的太陽和清晨的陽光,此時此刻,我愛的這兩樣一起向我涌來。
記得剛入學的第一天,教學樓的正前方有一道亮麗的彩虹,那時的滿心歡喜只因為成為了一中的學子。初夏的夜晚,蟬鳴聲讓人一整夜睡不著。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眾人皆睡我獨醒,不忍吵醒同舍的友人,便起身下床走到陽臺。四周的樹偶爾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樓下某個角落也不時傳來貓的叫聲,一個人感受著黑夜的力量,第一次有了一種責任感。未來的三年,自己需要用多少辛勤的汗水和不懈的努力,才能換來走出考場那一刻燦爛的笑容啊。
小城這一季的冬天格外漫長,除了忽然而至的漫天大霧和搖擺起伏的氣溫之外,也有好風景。沿著校園的主干街道或縱深小巷,楓葉落了一地,我總是有意無意地踩進沾了落霜的葉堆里。
每晚自習過后,和同舍的友人裹著厚厚的外套“蹣跚”地走回宿舍?;椟S的路燈下,所有的人都步伐匆匆,四周彌漫著的霧氣讓空氣仿佛都凍結了,宿舍樓里熙熙攘攘的聲音讓氣氛變得溫和了一些?;氐剿奚嵬崎_陽臺門的那一刻,冷風迎面而來,身上所有的血液頓時都流得緩慢了。在盥洗盆前把冰冷的水往臉上潑的時候,就像全身從上到下都被凍結了一般,這滋味雖不好受,卻也是值得懷念的。早晨總是伴著友人的尖叫聲醒來。“啊……好冰的水!”“天啊,還讓不讓人活了……”于是迅速穿好衣服下床,和她們—起在冰水和漫天大霧的造作下肆意地宣泄對天氣的不滿。
也許就是因為特別的天氣,特別的人群,特別的房間,才會讓我對學校的住宿生活特別的懷念。不管冬天的寒冷,還是夏日的炎熱,熄燈之后總有秉燭夜讀的情景,一種奮斗向上的和諧的力量包圍著我們?nèi)f千學子,我想這就是知識的力量。
每個人,像所有的遠行者一樣,在命運的路途上日夜跋涉,在前方陌生的月臺上寂寞地等候。而時間好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把我們的愛恨捕撈。
我們等候花開葉落,看歲月如夢,看繁花似錦。然后又在轉瞬里,凋蕪腐朽。所有的安排,該是早已寫定的了。
最熟悉的往往最陌生,最安靜的恰恰是喧囂,在不息的分秒流轉之間,我們腳步孤獨,卻有所期待。我把自己推向了虛構,我把時間與晝夜,安放在小小的房間。
分秒總是越過那些相同的位置,最后無法越過的,只是我們盯住分秒的目光。透過陽光的云朵,從我們的頭頂飛過,一切感受,都將在那個瞬間,輕若無物。
生活的真相,是一種瑣碎。所有的片段,像海浪的細沫,洶涌過潮汐,靜止在沙土的痕跡。熱起來的城市,潮濕中顯露出壓抑沉悶,天空灰白,綠色在曖昧的光影里婆娑,這真相直逼每個人的身體。
所以我想要盡量讓自己活得簡單一點,我在等候,那似曾相識的困頓卻恬淡的生活。曾經(jīng)那么多的獲得和失去,掠過我的窗口,埋葬在樹影婆娑的日光里。眼前的歲月逼真清晰,伸手可觸,而記憶的意義,從不在于真實,卻恰恰是虛妄的。因為是虛妄的,我們才有所眷戀或傷痛。
時間拉著我飛奔,我無能為力的眷念使記憶亂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