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張平寫的《國家干部》第一感覺是血氣撲面,正義與邪惡兩股強大的力量在進行著尖銳而復雜的殊死搏斗。而由此揭示出的矛盾之深,問題之廣又給人以強大的沖擊力和巨大的震撼力。故事著力描述的是圍繞著嶝江市常務副市長夏中民的“升”、“降”、“去”、“留”,在政壇內(nèi)外展開的復雜糾葛與尖銳斗爭。夏中民到在一個縣市級城市嶝江當了八年副市長,從群團、統(tǒng)戰(zhàn)和城建工作入手,做了很多努力,打假、斗黑、改革,漸漸地使一些工作領(lǐng)域和城市建設有了起色,得到了嶝江人民的熱烈擁護。但他卻令另一利益集團惶惶不可終日,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堅決地、不擇手段地阻止夏中民進入權(quán)利的核心。他們暗中竊聽,匿名誣告,造謠惑眾,制造事端,甚至用拉幫結(jié)派,賄賂代表等手段挾持、操縱了市黨代會,硬是讓擬任市委書記的夏中民意外地在選舉五十八名市委委員時就落選了。
作品里夏中民這個形象,堪為新時代優(yōu)秀青年干部的典型。他干工作,不怕苦不怕累,有勇氣去挑戰(zhàn),有決心去改革。別人不愿接手的工作分工給他,他不挑不揀,任勞任怨,他以親民、務實的態(tài)度,扎扎實實地把工作做得有條有理,有了起色。他始終堅守著“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的的信念,站在人民的利益和正義一邊,嚴于律己,勤政廉政。他有理想、有才華、有能力,在一個副縣級的崗位上勤奮出色地工作,在嶝江這個極為復雜的干部關(guān)系網(wǎng)中苦拼硬搏地奮斗了八年,面對著一次次機遇和升遷的機會,他卻為了老百姓的利益,嶝江的未來選擇留下來。夏中民在受到劉石貝、汪思繼等人的排擠、打擊和誣告等一連串陰謀后,他沒有花什么工夫來籌劃對付和反擊,他依然忍辱負重地奮戰(zhàn)在第一線,以搞好工作、減少損失的努力和有理有節(jié)的對抗維持著嶝江政治局面的平衡,也維護了黨尊嚴。
《國家干部》不僅揭露了在黨的干部隊伍里滋生出一個特殊的利益集團,而且描繪了他們?nèi)绾卧卺亟@樣一個縣級市的政治舞臺上的呼風喚雨和肆無忌憚。前市委書記劉石貝,退休了卻仍遙控著嶝江的政治經(jīng)濟命脈。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愛琢磨人,會琢磨人。以他為中心,他早就織成了一張大的人網(wǎng)、權(quán)網(wǎng)、官網(wǎng),盤根錯節(jié),密不透風。他阻止夏中民進入權(quán)力核心,并非出于個人恩怨或某個具體利益,而是為了“保住整個嶝江的干部隊伍,保住嶝江的形勢”,也就是保住他們的既得利益,因為夏中民做的那些改革,做得每一個有利于老百姓的工作,都深深地傷害著他們的利益,他不允許不代表他們利益的人掌權(quán),所以他要瘋狂地打擊、反撲夏中民。
作品里真實地反映出了在宗法文化背景下地方勢力的可怕能量,寫出了既得利益群體和關(guān)系網(wǎng)絡一旦形成,就會怎樣頑固地、不擇手段地抗拒政治民主化進程,他們激化干群矛盾,嚴重阻遏改革的深入和政治民主化的步伐。作品中從始至終那種正難壓邪的以少斗多的格局、以明斗暗的局勢,始終讓人提著心,吊著膽。但張平在懸念中也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夏中民在冠冕堂皇的外衣下被“選”下去了,群眾怒吼,全城罷工,十多萬人包圍了黨代會,場面慷慨悲壯。最終省委從善如流,伸張民意,以正壓邪而結(jié)束。夏中民看起來孤單,身后有廣大民眾;看起來勢薄,但背后有社會的公義,輸贏又好象有必然的結(jié)局。但這令人驚心動魄的斗爭仍然帶給我們很多的思考。它讓我們質(zhì)疑干部選拔機制、干部身份、干部體制、干部文化,追問作為“國家干部”應負的義務和責任,到底應該代表誰的利益。
作品深刻揭示了當前我國進行干部體制改革過程中的種種矛盾沖突、艱難的陣痛和非常復雜尖銳的斗爭,觸及到了社會現(xiàn)實的真實。
給我印象深刻的是對劉石貝的描寫,一個老謀深算的人如何擺布他的權(quán)力,謀劃他的私利。揭露出在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內(nèi)部形成利益集團和利益階層,權(quán)力腐敗呈幾何級增長和繁殖。劉石貝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背景,給人的印象是樸實、節(jié)儉、穩(wěn)重、嚴厲。他不貪財不好色,沒有任何業(yè)余愛好和不良嗜好,甚至對那種買官賣官、急功近利的套現(xiàn)行為,也不屑一顧,甚至是深惡痛絕。只這一點,就幾乎讓所有已經(jīng)被他起用和有望被他起用的干部慨嘆不已,感激涕零。劉石貝要的其實也就是這種效果:在這一片由衷的贊揚聲中和愈加殘酷的競爭氛圍里,不僅可以極大地增強他的權(quán)威性和威懾力,同時也可以極大地擴展他自己的勢力范圍和關(guān)系網(wǎng)絡,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當他不斷地“無私無償,不求回報,不計恩怨,寬宏大量”地推出和提拔起一批批干部時,他的直系親屬包括親朋好友的起用和安排,也就大而化之,聽之任之,最終讓人們安之若素地接受了,認可了。當人們意識到什么時,他的勢力早就成了滔滔江水、滾滾沙漠,沒有人能奈何他了。在任用干部的問題上,劉石貝這種無形的要求和回報會更大更多,正是在一次次的不經(jīng)意間,等你再放眼望去,早已是虎踞龍盤了。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知道源遠流長和財富究竟意味著什么。但作者最終給這些干著危害祖國、背離人民、好逸惡勞、損人利己、見利忘義、違法亂紀、驕奢淫逸的無恥勾當?shù)睦嫒后w悲慘的下場,劉的子女或判刑或車禍身亡,劉自殺未遂,私生子楊肖貴判處死刑。
第二個印象深刻的是夏中民在經(jīng)過與“劉”“汪”為首利益集團的無數(shù)次的斗爭后,向組織上說的一些話,給人帶來深深的思考。揭露出了一個既得利益集團和權(quán)力階層把國家和人民所賦予他們的權(quán)力變成了壟斷資本。他們以組織的名義進行非組織活動。夏中民說,我最擔心的最讓我感動可怕的是,有一種來勢洶洶的勢力正在利用我們的組織,利用組織的力量以達到他們的目的。外派來的干部總共二十幾位在嶝江被查處、免職、降職、離職或主動調(diào)離。而劉石貝那樣的領(lǐng)導,進入市委常委后能一路攀升在本地干三十年。他們高高在上,穩(wěn)穩(wěn)當當,他們能逢兇化吉,避開一次次查處,那就是他們都是負責組織工作的領(lǐng)導干部,他們主管著干部,一旦有了危險,他們就以組織的名義,排除異己,清除所有可能給他帶來潛在危險的干部。不屬于他們權(quán)利范圍內(nèi)的,他們?nèi)匀豢梢砸越M織的名義,以各種手段和辦法,利用上一級組織的權(quán)利,把他們清除排擠出去。作品通過劉石貝為首所組成的這樣關(guān)系網(wǎng),不動聲色地揭示了權(quán)力腐敗的觸目驚心。他們的理由是那樣的堂而皇之,他們借著組織的名義進行著非組織活動,嶝江的一切似乎都控制在他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