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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住就意味著一切 ——讀《甘珠爾猛犬》有感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普里什文等俄羅斯作家的作品里,時??吹揭环N屬于北方草原的、發(fā)生在冬末春初的氣候現(xiàn)象,有的翻譯家譯為“潮雪天氣”或“潮雪時節(jié)”。對此我一直不得要領(lǐng)?,F(xiàn)在,在黑鶴的這篇小說里,我又看到了對這種獨特物候的描寫:“天空中落著濕雪,已經(jīng)開始降溫了。……當時草原正在醞釀著春日里的最后一場雪,空氣中的水分凝結(jié)成雪,需要釋放出熱量。此時,軟綿的雪片正在飄落,而氣溫又沒達到冰點,雪在迅速地融化。”這里的“濕雪”,比“潮雪”要好理解一些。說得更通俗一點,這大概就是一種“雨夾雪”的天氣。但是因為黑鶴是熟諳北方草原的天氣變幻、物候特征、生命物種繁衍秘密的,因此,他對每一個細節(jié)的表述更為準確,也更為傳神。

這時一些優(yōu)秀的小說家所獨具的“功夫”。他們的作品,往往會因為精準地反映和描寫出了對大自然、對人類生活、對一切生命狀態(tài)的最細微的觀察與發(fā)現(xiàn),而具有了一種“小百科全書式”甚至“大百科全書式”的特點和美譽。在《甘珠爾猛犬》這篇小說里,我們會看到許多這樣的細節(jié)。例如對蒙古牧羊犬幼小時的描寫:“……四只小狗立刻晃著小短腿傻呵呵地晃了過來,目光純真得宛若從未有畜群踏足過的草原。……在巴特爾伸手抓它的時候,它發(fā)出稚嫩的咆哮,用尚還細小的奶牙咬傷了巴特爾的手指。”還有對冰霧天氣的描寫:“巴特爾騎著馬在冰霧中孤獨行進,像是走在世界盡頭。……這空茫的天地間,只剩下馬的喘息和四蹄踏破冰雪的聲響。”沒有對草原生活的細微觀察與感受,是想象不出、更無法準確地寫出這些細節(jié)的。

《甘珠爾猛犬》寫的是一頭曾經(jīng)兩次救過主人巴特爾的生命,在蒙古草原上的大風雪中奔跑和長大的純種蒙古牧羊犬都日波,被巴特爾利欲熏心的兒子哈德勾結(jié)城里的狗販子殘暴地劫持和販賣到了城里,受盡了摧殘,最終卻掙斷鐵鏈,歷盡艱辛,在一個月之后,重新返回草原,回到主人身邊的故事。小說不僅寫出了這頭老牧羊犬的生命的尊嚴、不屈和高貴,寫出了它對主人的忠義、對北方草原的一種發(fā)自生命深處的歸屬感,也寫出了所謂城市現(xiàn)代文明對哈德這一代草原人的心靈的污染與異化,讓我們真實地看到:關(guān)于草原,哈德這一代人的確是“失去了太多的東西”。

黑鶴的動物小說,與其說是以北方草原的各種動物為主角,不如說,他是像杰克·倫敦一樣,一直是把“生命”和“命運”作為作品的主角。他寫動物與人類世界的沖突,寫動物與動物之間的命運沖突,也寫人類自身、動物自身的命運沖突。

“在地平線上,有深色的云團在悄然集聚,那里正在醞釀著今年的第一場雪。”

“巴特爾想著要給都日波喂上一塊羊油,這樣它才能挺過呼倫貝爾草原的漫長的寒冬。”

小說的結(jié)尾,不僅文字優(yōu)美,意味深長,而且充滿了寓言性和對草原上一切生命的遼闊的悲憫情懷與憂患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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