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有淡淡的風,我一個人去看夕陽。和往日一樣,坐在田野邊土坡上。紅紅的夕陽悄然墜入西邊的天空,把縷縷柔和的光斜斜地拋向萬物,也拋向我。我仰頭靜靜地看它,腦海里回旋著與夕陽融合的兩個字:成熟。漸漸地,這兩個字從夕陽中分離出來,直到眼前,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晚風挾著深秋的寒意不時拂過,心里,驀地涌起陣陣落寞和感傷,隨風,飄也飄不去?,F在,不知麗在干什么。
麗不愛看夕陽,大概是從她第一次賺了大錢那日起吧。記得有次我想喚起她的記憶,請她和我一起去。她大叫“其實我已超過她了,看她不如。"她沒說完,大概看到我眼中的鄙夷。
記得麗與我同班的時侯極喜歡看夕陽。每天傍晚,原野上有她的影子和被風吹得飄飄然的長發(fā)。我很詫異她那份恒心。于是,有一天她告訴我:夕陽代表了成熟。早晨清純純躍出地平線,經歷一天后,黃昏便充滿成熟感。她說,她希望自己成熟。記得那天聽她說完后我心里竟有一絲酸楚。很想對她說:“處于這個年齡的女孩在心理上都需要,一種成熟,近乎于夜朗自大。“但看她那樣認真,便不忍拂她之意,后來我竟鬼使神差般染上她那份熱情。從那時起,我也喜歡看夕陽。
只是覺得它有一份柔和,一片絢麗。于是在黃昏的原野上便拖著兩個少女長長的影子。
上初三的時候,學生個個象拉緊弦的弓,準備中考。我有好幾天沒去看夕陽,而麗則不然,她依舊在夕陽沉落后很久很久才回來。
有一天,麗突然告訴我說她不繼續(xù)上學了。我大吃一驚,在六月溫暖的陽光卞,我向她大講有知識如何之好,繼續(xù)深造,前途之廣。但,麗的眼睛始終是淡漠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堅定。在我講完后,她默默告訴我:自己成熟了,要去闖一條新路。于是,我說不出話來。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星期六,目送她離開了校園。
麗時常來看我,據說她賣服裝賺了不少錢,言談間,卻從未提到過夕陽,大概是忘了吧!因為她的生意經總是那樣興致勃勃與冗長。我便不說了,只是不耐煩地聽麗敘說以后的“發(fā)展方向"。有時麗也告訴我她受騙“破財"的事,她說那很夠″刺激。“想老師與學校呢?"有一次我問她。她的臉微微白了,但很快灑脫地甩了甩披肩長發(fā):“不想。想它——“她指著桌上一張鈔票,似乎想開個玩笑,但那笑容還未展出卻已僵住了。"麗,以后那高科技時代你怎么辦?""車到山前必有路。"她笑了,但笑得并不輕松。
那一天看完夕陽從淡淡的晚風中歸來,望著遠方不時彎腰的衰草,不禁滿腹惆悵。心中早已除去夕陽的成熟感,只覺得夕陽有一份靜默豐富的美,有一份柔和一片絢麗。不知麗現在覺得怎樣,但她似乎已擁有了自己那個成熟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