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陣悅耳的琴聲從窗內(nèi)傳出。
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每次我路過這扇窗,都能聽到同一首曲子,那么憂傷,那么凄美,好像在述說著什么。單是倚在窗下,就能感受到彈琴人按下琴鍵時的力度,每一個音符都重重地撥動著我的心弦。奇怪的是每隔一段便會發(fā)出一兩個雜音,每個雜音就像一根刺,一下下地聽得我汗毛直起。每次都是以我快速跑向?qū)W校的結(jié)局收場。
以前是沒有的,直到那家人搬來后。
以前我是直接上學的,自從第一次聽到那首曲子,就是那首夾著雜音的曲子,心里頭感覺很復雜,說不請是什么感受。巨大的好奇心籠罩著我,驅(qū)使我去發(fā)掘它,于是便有了繞道走那條小巷的習慣,于是便有了第二、第三的傾聽。
第四次與那首曲子相遇終于打破了沉寂。我像往常一樣走過她家門口時放慢腳步,滿腦子在胡亂猜想著彈琴人的故事。突然,琴聲止住了。我抬頭往上看,一愣,一個穿著雪白衣服的小女孩出現(xiàn)在窗口,瘦瘦小小的,臉色蒼白,和周圍的墻一樣的那種蒼白,整個看上去像一張易被風吹走的紙。惟有手上緊緊樓住的那一只貓,黑色的皮毛,和她的頭發(fā)一樣的那種烏黑,用同樣冷的目光望著我,看得我心寒。突然,她沖著我笑,立即烤熱了周圍的空氣。我快速像學校跑去,“她笑地真好看。”我邊跑邊想。
那是一個星期日,我無事悠轉(zhuǎn),又走到那扇窗下。她再一次出現(xiàn)了,依舊用微笑看我,這次我沒有嚇跑。“我們能說說話么?”她點點頭。門開了,是一對中年夫婦,很熱情地把我迎了進去。第一次走進這個房間,一架白色的鋼琴赫然鉆入眼睛,就剩四周空蕩蕩的。第一印象是陰冷、潮濕。因為小女孩的房間的窗口正對著高大的院墻,陽光很難敲開這個房間的心扉,所以會有這樣的感覺。
小女孩很少說話,每次都是我先打開話匣。最后我把話題牽到那架鋼琴上,她很爽快、嫻熟地坐到鋼琴椅上,掀開琴蓋,擺好姿勢,大師般彈奏起來。這時我發(fā)現(xiàn),那只黑色的貓在鋼琴上走,每踏一步琴便響一聲,她卻不趕它。原來那些奇怪的雜音是它彈出來的!我大吃一驚。那只黑貓不時停下來用深綠的眸子冷冷地注視著我,這時我又發(fā)現(xiàn),沒有了它的伴奏,那首奇怪的曲子聽起來是那么地不自然。“這只神奇的貓,竟然會彈琴。”我也用我深色的眸子注視著它。那一天我直到六點才回家。
隨著頻繁的交往,我發(fā)現(xiàn)她真的很喜歡彈琴。從她父母口中得知,那首曲子是她自己創(chuàng)作的,每次去她家她都會彈給我聽,我每次都望著那架鋼琴,望著她,望著那只煞黑的貓,久久出神。只是,她的臉色越來越白,那只貓越來越黑,就像那架鋼琴上的白鍵和黑鍵。
離開時,她父母沉沉地告訴我,她有病,不能四處走動。搬到這里后,她的第一個朋友是那只貓,第二個朋友是你。
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我已經(jīng)很久沒去她家了。當我再次趕到那條小巷時,里面再也沒有什么人了,也沒有琴聲了,只剩那一架空空的鋼琴,孤零零地被遺忘在角落里。后來逐漸聽別人說,那女孩走了,那家人也搬家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再次悠轉(zhuǎn)到那窗下,倚在下邊,閉上眼睛細細回憶著那首曲子的每一個片段,不知不覺在耳邊響起,“啦啦,啦啦,啦啦啦…”
……
不對!我猛地睜開眼睛,“這是真真實實的琴聲,從窗口傳出!”我激動到推開那虛掩著門,推開女孩的房間。
“吱!”里面什么也沒有。
……
……不,剛才,在剛才,就在我推開門的一霎那,一個小小的黑影從琴架上縱然躍出窗口,就在那時,琴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