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幾時,我還能聽到汽笛的長鳴,何曾幾時,我又記起山里最美好的守望。
多年以前,我是一個列車司機,生活很平淡,每天都千篇一律地駕駛著列車,往返于城市與大山間。列車的鐵路從城市蔓延至大山深處,再回到繁華的城市中,然而在山里行駛總是很沒有安全感,高處搖搖欲墜的巨石、千溝萬壑的滑坡、歷經(jīng)滄桑的古樹是列車的殺手,銳利的刀鋒直指我和列車乘客們的心臟。
原以為提心吊膽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直至我發(fā)現(xiàn)在大山里也有修路人存在。
初見修路人時,我以為他只是一個路過的老人。是的,他很老了,而且穿著灰色的中山裝,就像剛解放時人們的穿著一樣。他身材瘦削,皮膚黝黑,眼窩凹陷,然而最令人難忘的仍是明亮而清澈的眼神,注目著我所駕駛列車,流露出深深的情誼。那不僅僅是出于禮貌的敬意,那雙眸里,分明有閃閃發(fā)亮的思念和向往。此時的我,也不知不覺地按下了列車的汽笛,久久不放。
后來,我從別人那里打探到了他的故事。他叫老計,一個人生活著,父母早已與世長辭,也沒有妻兒。他是一個孤僻的人,人們說,退休后本可以拿著養(yǎng)老金安享晚年,卻一個人來到了深山里,做著沒有人愿意做的危險工作?;蛟S是這樣,可是若是沒有他的守護,我和乘客們或許早已死于非命。
生活依然一成不變地進行,我和老計之間仿佛形成了默契,每當列車路過他身旁,他總會舉手致敬,而我則回敬以悠揚的列車長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最后,悲劇還是發(fā)生了,老計的死訊狠狠地刺疼了我的心臟。我作為他為數(shù)不多的親友參加了他的葬禮,凄涼的葬禮,沒有一個人為他哭泣,我也不例外。當他的遺體最后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我看到他的臉上沒有痛苦的痕跡,我甚至覺得,他只是睡著了,如果睜開雙眼,仍是那么明亮,于是,我哭了。
那天,我嚴肅地對所有人說,老計或許孤獨,但絕不乖僻,他分明懷著對人們最真摯的祝愿,最美好的念想,即使沒有人在意過他。
后來,每當列車行駛?cè)肷嚼?,鐵路邊仿佛總有那么一個身影,舉著手,靜靜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