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虔誠的心許愿,我在地球的軸痕上逝去,但,永不離開。
——題記
她穿著絲質的長袍,米白的袖邊掩住半邊眉梢,流水的聲音安靜,柔和,將時間里的世界渲染成一幅絕世佳畫。她微微作揖,行了古人最常見的禮儀。她又輕輕抬起了頭,風拂過面頰,帶著她最后的一句話:“小女子,名叫禮,禮儀的禮。”
孔賦哀逝
禮走在公元前479年周國的一條街道上。所有人都向她行禮,她便也向所有人還禮。兩旁小販的叫賣聲并沒讓人覺出絲毫的囂擾。
不遠的地方有個草屋,依稀可以看見一個稍稍年輕的男子。他拱手拜見老者,微微行禮,尊老者為師。藍色的素衣隨著屋里僅有的一點點風微微的晃,
老者拄著拐杖,看了看他,“子貢,汝來何其晚也?”聲音這般滄桑,憂傷。
子貢連稱不是,扶老者坐下。自己,則站在一旁。屋外揚揚灑灑地落了些雨滴,打在地上,一片濕潤。滴滴答答的雨聲變得逐漸密集。禮回過身去,準備離開,走了很久,卻仍仿佛能聽到那老人“天下無道,吾道亡矣”的淚聲。
七天之后,禮又來到這里。她看到兩柱之間的黑色棺木和守在棺旁的子貢。子貢向她行禮,她便也向子貢還禮。
“誰人逝之?”她問。
子貢看了看棺木,抬手拭了拭眼角,“吾師孔子。昨日逝也,吾當守此三日矣。”
禮看了看他,然后向著孔子的棺木拜了三拜。隨即,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她身后的一切也變得清晰。風不停不停的吹,卻再沒拂動她的衣袖。最后消失,完全消失。只對著子貢留下一句:“吾中華之禮,善待才善始終也。”
她來的那么輕盈,離得那么華美。她說,她叫禮。禮儀的禮。
戴安娜的句點
禮站在1997年白金漢宮的門外。她從人群中向前走動,所有人都為她讓開道路,并且微笑致意,而禮也微笑著看著所有的人。
她來到門外的皇家騎士面前,騎士向她行皇家禮儀,然后詢問她的名字。“禮,禮儀的禮,我尊貴的騎士先生。”她很快被放行,路上所有的貴族都脫下帽子,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禮穿著白色的蓬裙,手捧一束嬌艷的白色玫瑰。她是那么的高貴,連威廉王子都單膝跪地,親吻她的手背。
水晶棺里的女人是那樣的美麗,有那樣多的人在為她哭泣。穿黑色長袍的牧師手捧圣經(jīng)為她默哀。
戴安娜王妃是高貴的王妃,她善良,寬忍?;蛟S,她便是一顆最明亮的夜明珠吧。她理應接收所有人的行禮。
禮把白玫瑰放在水晶棺旁,嬌艷的玫瑰襯著王妃的美貌。禮悄悄走到一邊,消失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笑著。吶,多么尊貴的皇家之禮。
鄰逝
禮換上輕便的運動服,在2012年的上海漫步。我曾遇到過她,但不知為什么,我沒有想起向她行禮。而他卻在我旁邊站了很久。
鄰居家的老人剛剛離世,現(xiàn)在正在進行葬禮。嗩吶的聲音穿過一層層墻壁鉆入我的耳朵里。哭聲此起彼伏,我像是能看見那雨點般的淚滴。
禮想去看看那是個怎樣的死者,然而卻被堵在了親屬們圍成的圓圈之外。她向著死者和家屬鞠躬哀悼,所有人卻都仍是在哭泣,沒有人看到前來探訪的禮和已經(jīng)忍無可忍的昔日鄰居。
我看見了禮的離開,她是在樓梯的拐角消失不見的。我如此清晰地記得她美麗的側臉,卻全然忘記了如何能再看到她的容顏。
禮說,她原本以為,這是她的禮儀之邦,如今,卻再沒有人向她行禮。刺耳的喧囂回蕩在她的耳畔?;厥幹?。永不消逝的。
尾聲
禮走進一座白色的基督教堂,穿著黑色衣袍的修女站在紅色的蠟燭旁。搖搖曳曳的燭光把一切都攏在一片朦朧中。她便站在修女的身邊吟唱,雙手合十,向上帝許愿。
“愿禮能永不再地球的時間軸上逝去,永不離開。”
她再一次安靜地坐在河邊。那條河仍在流淌。“禮,我叫禮。禮儀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