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凄厲地照亮夜,城破時天邊正殘月,我喊她的名字,直到聲嘶力竭,那一瞬,她那血染的眼,鐫刻了這個國,傾盡了這一生的回憶。
我還在這守著夜,我還在這兒等著她,我還在這兒回憶那最亮麗的風景。
烽燧上,戰(zhàn)煙裊裊升起,黑云還未散,聚聚攏攏,冷風一陣,又是一般翻滾。雨打得這座城這般寂寥,一座空城,一座死城。戰(zhàn)旗已半,那是國破,君逝。我靜靜的看著那城墻,那頭顱高懸,那滿眼的情思。
兵臨城下。血色的風肆虐的撕扯著戰(zhàn)旗,翹首覲向,她佇立一方,一襲銀甲在血色漫天中熠熠生輝,這雙污濁的眼里,映現(xiàn)的是她那堅定不移的目光。她回首,對我笑,一瞬,我仿若覺著,那笑太過蒼涼。她對我說:破了,就把我葬了,在這片國土之上。我不過是,一個守夜人,然而,我終是沒有拒絕她。然而,我終是負了她。
敵軍來勢太猛,取這棄城,不過掌中煙。風霜打盡紅墻綠瓦,她緊握長槍,紅纓隨風自飄,城中沒有百姓,沒有士兵,沒有將軍,只有我,一個守夜人,只有她,一個女將。這兒是我的鄉(xiāng),死也要相伴,這兒是她的國,死也要堅守。沒有月光,沒有殘星,我的眼里卻是光芒乍現(xiàn),她執(zhí)槍下躍,一個輕巧轉(zhuǎn)身,落在了那邊黃土之上。風披飄起,三千青絲風中張狂。她只身一人,黃沙未遮她的身影,風雨未褪她的堅定,黑云未隱我的視線。
銀色的身影沒入三千輕騎,耳畔殺伐不歇。那焚成灰的蝴蝶,那斷了根的落葉,那染血的青石長階,一下又一下將我這雙污濁的眼裝滿。戰(zhàn)馬狼煙,肆虐殘殺,她就那么一個人兒,銀甲已被紅染,青絲如墨,卻有紅色蔓延,血滾落塵那樣艷烈。她終是厲害的,沒兵,無馬,只一紅槍,但取百人首,她終是無力的,輕騎三千,豈她一人能當?我聞到,她的傷,將,注定難償。
城頭的燈終于熄滅,鮮血流過長街,三千士兵只余寥寥,我掙脫眼眶中凍結(jié)的悲切,努力的想將她看清。雨冷了我的眼,冷了我的心。銀甲已成紅裘,墨發(fā)滴血,赤足沾地,斷刃入塵,殷紅的手,手掌居上,似要抓住什么,卻終是無力垂下。她的眼,她眉目染赤,看著我身后,竟是滿滿的情思。
我猛地轉(zhuǎn)身,戰(zhàn)旗血染,卻終沒倒下,她,也沒有倒下。我歇嘶里底的喊著她的名字,貫徹九霄。黑云不忍,冷雨嗚咽,一直堅守的土地在她的腳下,至死不渝的呼喚,月夜乍現(xiàn),殘星掩露,我伸手,手心上亙古的月光,抬起面容,多少能人巧匠書畫三千里,卻釋不了這一刻的美麗,我終是沒能詮釋,那一眼,她滿心系國,她笑如曇花,轉(zhuǎn)瞬即滅,卻是這世上最亮麗的風景。
斷刃旁,歲月悄然的流淌,不記得陰晴或圓缺,不記得花開或花落,王城的姓氏都已改寫,盛衰的榮辱都已斑駁的我的臉頰,千載已過,我已洗凈鉛華,等著命運的輪回。
我還在這兒守著夜,我還在這兒等著她,從灰燼里面,破繭成蝶,我還在這兒回憶那世上最亮麗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