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店前周家的村后,一幢幢老房子成了空房,成了野貓黃鼠狼的居所。有的屋檐的瓦掉了一大片,房門緊鎖,透過塵封的窗戶,里面黑乎乎的。有的屋無片瓦,也無木梁,只剩下一堵堵灰白的墻壁兀立著,壁間是瘋長的草木。有的屋頂攀爬著郁郁蔥蔥的青藤。
那棵古樹在十幾年前就已死去,球桌粗的樹干被風(fēng)雨漂白,腰粗的枝椏向空中伸展。樹邊的那間老屋做了牛欄,梁上吊著破舊的老水車,水車上毛筆書寫的人名清晰可見,但是,其中兩個已不在人世。雕花的漏窗斷了窗欞,像是被敲掉了幾顆牙齒。走進(jìn)屋子里,你必須小心腳下的牛屎,推開門,門吱吱作響,從里面飛出三只蝙蝠;里面放了些干草柴火,一片狼藉,發(fā)出腐敗的氣息,幾臺腳踏的打谷機,倒撲著倚在壁上。墻壁上,破碎的年畫和對聯(lián)依稀可辨。
人都搬走了,十多年了,房子沒人料理。只要一起風(fēng),豁口的窗戶嗚嗚作響,墻頭上的爬山虎猛烈地顫動,從廂房中間長出來的樹枝劇烈搖動,不時,有瓦片就會掉下來,發(fā)出咔咔的聲響。一只貓從敞開的門里跑出來,沿著雜草叢生的小巷向黑暗深處跑去。
古井在清夜更顯寂寞,趴著井欄,高喊了幾聲,會有嗡嗡的回聲,古井的故事很多,老人說那井里有一個客廳那么大,人拿了一丈的竹竿,可以在里面轉(zhuǎn)圈,井底是沙子,井水很足,里面的水從來沒被挑干過。
村后的這片老屋,似乎被時間遺忘,被時間凝固,關(guān)于老屋的許許多多的故事在蒸發(fā)消散,或被人遺忘,或被人想起,或者在繼續(xù)演繹。
去年的一個黃昏,我約了幾個朋友,趟著巷道中的野草,往村后走。路過一間老屋,門口坐著一個老婆婆,蒼白的頭發(fā),黑色的棉衣,她盯著我們說:“晚上的時候,后面不能去。”
我們問為什么,婆婆說:“那里很邪的。在一個清明節(jié)的晚上,她在土地公公旁的一棵樹下燒紙錢,看到一個無頭無腳的人,黑乎乎的。”
我們嚇了一個冷戰(zhàn)。
后來,路過那屋,沒看到婆婆,門口是另一個老人在竹竿上晾曬衣服,問起,原來婆婆跌斷了腳,她的女兒在幫她料理家務(wù)。
前些日子,一位老爺爺在村后的水塘里淹死了,村上風(fēng)言四起,有人說是被鬼拉住了腳給淹死的,因為那個老人水性很好,是會游泳的。
我再也不敢在夜幕降臨時去村后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