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媽媽不在家。
周末回家,爸爸笑著說:“這幾天你媽不在,我天天晚上都去吃夜宵,今天你也跟著去?”我蹦了起來:“好啊好??!”還不忘耍個貧嘴:“老爸啊,老媽不在這幾天,你生活蠻滋潤嘛!”
晚上,爸爸帶我拐進(jìn)小區(qū)大門口旁的一間小小的夜排檔。
夜排檔挺小的規(guī)模,經(jīng)營夜排檔的是一對夫妻,剛一進(jìn)去,那個女人就笑呵呵地招呼道:“今天把女兒都帶來了啊!來來來,快坐快坐!”我沖她一笑,挑了張桌坐下了。仔細(xì)打量這簡易的棚,幾張桌,幾把凳,一個大冰柜,支撐著棚的鐵桿上,附上幾張大油紙,看上去很是簡單,燈光昏黃,卻透著別樣的溫馨。生意不很好,至少現(xiàn)在只有爸爸跟我。夫妻倆一個炒菜,一個擦桌,一面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爸爸聊著天。爸爸要了一瓶啤酒,男人送過瓶蓋起子的時候,順便給我?guī)н^來一杯溫?zé)岬拈_水:“今天晚上有點冷呢,喝杯熱水暖和暖和。”我笑著接過,然后說聲“謝謝”。男人很開心地笑了,他憨厚的臉上顯出了幾條皺紋,卻給人一種很樸實的感覺。說著“不用謝不用謝”,他繼續(xù)忙活開了。
爸爸在我對面坐下,從筷筒里抽出一雙筷子,隨口說了句:“這種一次性筷子曝光了,說是要致癌呢!”男人接過話茬:“曝光了?”女人回頭看看我們,又默默轉(zhuǎn)了回去,頓了頓,說:“沒時間看電視,這種事情都沒留心呢。”良久沉默。男人盯著手中的抹布,嘆口氣,走開了,不一會兒,只見他拿來了兩雙木筷,用餐巾紙很細(xì)心地把上面的水珠抹凈,遞給爸爸,說:“用這個吧。用一次性筷也是沒辦法呀。”說著,嘆了口氣。夫妻倆都沉默了,女人轉(zhuǎn)過頭來望著桌上的一次性筷,一言不發(fā)。暈黃的光線籠著她的臉,她的神色并不分明,似乎有些無奈,似乎又有些哀傷。她略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她什么都沒說,只是搖著頭轉(zhuǎn)回去繼續(xù)低頭炒菜,油煙漸起,籠住她的側(cè)顏,隱約可見她臉上的無奈與淡淡的哀傷。
我見此情景,忙岔開話題,問他們最近生意怎么樣。女人一邊翻騰著鍋里的菜,一邊淡淡地回答:“也就這樣,一直是那么幾個??停嘁膊粫?,餓倒也餓不死。”我一聽這話,笑了起來:“有顆平常心還是不錯的。”于是女人也笑了起來,手撩撥一下額前垂掛下來的頭發(fā):“對對對,就是一顆平常心嘛!”她笑起來竟很溫雅,是歲月沉淀下來的安寧。其實,他們在生活中經(jīng)歷的、體悟的,是我遠(yuǎn)不能懂的,單那句“多也不會多,餓倒也餓不死”,這種泰然,怕是我學(xué)不來的吧。
“菜來嘍!”男人端上了菜。熱氣騰騰的菜揚起撲面而來的香,頓時讓我食欲大振。菜的分量很足,滿滿一大盤。我夾起菜,送進(jìn)嘴里,那突如其來的美味在我口中炸開,猝不及防的好吃。男人就像一個接受檢閱的士兵一般,神情局促而充滿期待地問:“味道怎么樣?”我連聲稱好,男人臉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吃完后我們跟他們揮手道別,兩人一直目送我們走出大棚,男人還關(guān)切地說聲:“慢走啊。”
路上,沒有月色,稀薄的星光遠(yuǎn)遠(yuǎn)地亮著。
走在路上,我想了很多。
他們是平凡的,甚至是屬于社會底層的群體,他們這樣起早摸黑,幸苦勞作,也不過換得養(yǎng)家糊口的拮據(jù),但他們又遠(yuǎn)非這樣一個群體,他們有著星光一樣的璀璨。他們會主動遞來一杯熱開水,會因聽了爸爸的一句話沉默良久,會在艱苦中依然保存一顆平常心,會在辛勞中仍不忘微笑。他們帶給我的感動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這種感動,是令人震撼的,直達(dá)心靈的深處,而這種力量的源泉,是一顆熱愛生活的心。
縱使生活沒有善待我,我也要學(xué)著去歌唱生活。
深夜里總是有著星光,我們視線的背面,總是有著最美的歌手。
他們唱著,在深夜起舞。
他們,原是深夜的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