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

夜已深，只聽“唰”的一聲，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原來是停電了。我取出蠟燭點上，房間頓時亮了，天花板上投出我長長的剪影。我從書櫥里拿出一本書準備讀，忽然有什么東西掉出來，我撿起來一看，是一張人物剪影。剪影中有兩個人，一大一小，他們手拉著手，紙雖已經泛黃，但仍保存完好。翻過來看，大一些的人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兩個字“大樹”，“樹”，字還少了一點。真是記不起來是何時的東西了！正準備把它放下時，抬起頭看到天花板上的影子，我便忽然就受到震驚了，思緒也逐漸飄遠……

低矮的房屋中透出昏黑的亮光。屋內，只有兩位老人和一個小女孩。那老漢已因干了一天的農活而早早睡下了。老婦人借著昏暗的光線，用白紙在剪著些什么。老婦人的手很巧，她先把白紙對折幾下，然后用鉛筆勾勒出人物的大致輪廓，接著細致的畫出人物的五官，最后拿起剪刀沿輪廓剪下，再一點點摳出人物小巧的五官。小女孩在旁邊瞪大眼睛驚奇地看著，不時揉揉眼睛，生怕錯過老婦人的一個動作。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老婦人手中那把剪刀仿佛成了照相機，把這寂靜祥和的夜晚記錄下。藝術家最得意的剪影作品怕也不過如此。老夫人忽然笑了，對小女孩說道：這不就剪好了”。“哇”小女孩發(fā)出驚嘆，“祖母，怎么一打開這些小人就手拉手了呢？”老人安靜地撫摸著小女孩的頭，沒有答話。這時，外面?zhèn)鱽砹?ldquo;沙沙”的聲音，小女孩害怕了，直往老婦人懷里鉆。老人出聲地哄著小女孩：“乖，不怕，是風吹楊樹罷了。”“你白天不還說要多吃飯好和大樹比個子么。”“可是祖父說沒人能長這么高的，要是有，那就是仙人或怪物了。”女孩答道。小女孩摸著老人粗糙的如老樹皮般的手說，“我覺得祖母就像那棵老樹。”祖父說：“這樹啊，可是寶，他周圍那些花花草草全指他活著呢。”媽也說：“祖母你是全家的依靠，有了你啊，他們才能安心。”祖母被逗笑了，指著小女孩的頭說，真是個小人精。”小女孩咯咯地直笑。于是拿起小像的剪影，喃喃的說著：這大人是祖母，小人是我。”還很怕是像忘了似的，拿起筆在這大人的后面工工整整的寫了兩個字，并不是“祖母”，而是“大樹”。

這小女孩是我，這老人便是我已故的祖母。

其他的我記不清了，只記得祖母聽過我這話后那晚便有些傷感地說：“這樹還能活好多年，我又能有幾年活頭呢？”我當時確乎睡著了，曚昽中對祖母說，祖母能像樹活得一樣長。

與祖母分別是一個初秋。院子里的老楊樹在經歷夏夜猛烈的狂風驟雨后便只剩下那丑陋的根和一地的枯枝了。叔叔們商量著把這礙眼的樹根出去，我便突然意識到兒時那就玩笑話了。想不到竟會一語成讖，那年秋天，全家人的大樹——祖母，也終于走完了生命的盡頭。

去年夏天，我又回到了故鄉(xiāng)老宅。院子又發(fā)出新芽，但我的祖母卻不會回來了。也許，鄉(xiāng)間的小路已經褪色，但童年的，故鄉(xiāng)的，祖母的的一幅幅剪影永遠不會磨滅。它們將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

回憶退去，我小心翼翼的將剪影收好，為未來留下最最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