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下來,天空中打起一道響雷,瓢潑大雨,接踵而至,敲打著這條泥濘的小路。路的那頭,是爺爺。
爺爺拖著年邁的身子,在大雨瓢潑中使勁挺直腰桿兒,雨混著泥土打濕了爺爺?shù)难澩?,路不長,可爺爺走了好久好久。站在雨中,我望著爺爺模糊的身影,焦急等待。
在我的印象中,兒時的路,是爺爺一腳一腳走出來的,他那高瘦的身影,就像寒風中搖搖欲墜的黃葉。小時候,故鄉(xiāng)總是愛下雨,嗒嗒的雨聲,跳躍在我童年的記憶。每當大雨降臨在那個小小的山村,那條彎彎的小路,便不見了蹤影,大雨嘩啦啦地笑著跳躍在田間,也淹沒了那條通往家門的小路。小小的我總是無助的站在路邊,驚恐地看著洪水咆哮著,伸著黏糊糊的舌頭,舔著我的小腳丫。
那時總會看見爺爺,披著雨衣,戴著一個高高的斗笠,摸索著,向我走來,洪水咆哮著,爺爺在風雨中搖曳,他始終向我走來,這個方向,是我通往家的記憶,是我和爺爺?shù)挠洃洝T跔敔數(shù)谋成?,我不會感到害怕,爺爺?shù)谋?,是我溫暖的港灣,那么寬,那么大,它比我坐過的任何東西都要穩(wěn)。
再大的雨,也打不彎爺爺挺直的腰。爺爺是村里的支書,寫得一手好字,頗受鄉(xiāng)親們的崇敬,在鄉(xiāng)親面前,他是一個好干部,在我的面前,他是一個好爺爺,在兒女面前,他是一個好爸爸,但在奶奶面前,他卻不是一個好丈夫。爺爺愛抽煙,是幾十年的老煙槍,抽煙染黑了他牙,也染黑了他的肺,爺爺患上了肺癌,常常會咳嗽,但他還是會抽煙,我常常去拿掉他嘴邊的煙,然后嘟著小嘴,生氣的說:“爺爺,嗆我鼻子了!”爺爺總會樂呵呵的笑,連忙擺擺手:”不抽了!不抽了!“因為這件事爺爺常常和奶奶吵架。后來爺爺病重了,要定期去醫(yī)院化療,病痛使爺爺變得虛弱削瘦,變得脾氣暴躁,常常惹奶奶生氣,但奶奶還是照樣細心的照護爺爺?shù)纳钇鹁印?/p>
爺爺走了,我哭了好久好久,常常在夜里驚醒,看著枕頭濕了一大片。爺爺安葬的那天,天下起了小雨,霧蒙蒙的,鄉(xiāng)親們擠滿門前的小院,他們都在惋惜,在哭泣,在我的記憶里,爺爺從來沒有哭過,即使生活再困難,他也咬咬牙就過了,爺爺總是挺直著腰板兒的。奶奶還是會提起爺爺,她總是笑著對我說起,望著門前的那條小路。
爺爺從來沒說過愛奶奶,但奶奶的笑臉,就像擁有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