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我,常常在初夏和麻麻一起去我家小木屋后面的山坡。山坡上盛開著一叢叢黃紅的杜鵑、鵝黃的迎春、淡紫的牽牛——我快活的拍著小手,蹦蹦跳跳采摘這些五顏六色的花兒。科麻麻卻總是輕輕的挽起我的小手走到山坡的另一側,那里開滿白色的、毛茸茸的小花兒。這種笑話怪逗人的:圓圓的腦袋,白白的茸毛,風一吹,就輕盈的飄起來,飛呀飛,飛得老高,我費了好大勁才抓住其中一個飛在空中的小白花。
麻麻對我說:“這是蒲公英,它從不滿足于呆在偏僻的角落,最喜歡到外面的世界去闖蕩。”
麻麻的話,在我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晚上,我常常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朵白色的小蒲公英,在廣闊的世界上空飄蕩。
不久,我上小學了。麻麻縫了個花書包給我,書包上繡著幾多蒲公英,花旁還歪歪扭扭的繡著幾個字——“會費的蒲公英。”每天我就想一朵快樂的蒲公英,在小木屋到學校的山路上飛來飛去。
一個有風的黃昏,我從學校跑回家,高興的拉著媽媽來到開滿蒲公英的山坡上。我把老師教給我的兒歌《蒲公英的種子》唱給麻麻聽,我一邊唱,一邊在蒲公英叢中來回穿梭,一朵朵小白花在我的歌聲中飛上了天空。麻麻的申請有些激動,目光亮亮的,深情地追著那一朵朵飄飛遠去的小白花。
從麻麻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了晚上常常做的夢:一朵白色的蒲公英,在輕風的吹送下,飛呀飛,飛過一間間古舊的小木屋,飛過一片片茂密的山林,飛進一片金色的陽光中……
帶著這個美麗的夢,我考上了初中。那個繡著蒲公英的書包破了、舊了。有幾個深夜,麻麻把花書包放在桌子上,望了好久好久。后來,麻麻又守著小油燈,為我做了一件藍色的連衣裙,裙上繡著一朵白色的蒲公英。每天,我穿著這件藍色的連衣裙在學校到小木屋的大馬路上飛來飛去。
幾年后,一張從遙遠的地方飛來的中學錄取通知書,使我那關于蒲公英的夢更加真切了。臨別前的一個有風的黃昏,麻麻和我不知不覺來到了蒲公英的和山坡上,山坡上一朵朵蒲公英比以往飛得更高了。我驚訝地正大了雙眼,麻麻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眼里含著淚花兒。暮色漸濃,我和麻麻往回走,快到小木屋時,麻麻拉了拉我的袖子,輕聲細語地說:“孩子,你已經(jīng)算是一個會飛的蒲公英了,但你還要飛得再高些。”
從此,我牢牢地記住了麻麻的話,開始盡情的在中學的林蔭大道上飛來飛去。
一年后,我爸從林蔭大道上飛進的報紙的詩行寄給了麻麻,并寫了一段話:“麻麻,從您身邊飛出的那多嬌嫩的蒲公英,不僅學會了飛,而且懂得了怎樣飛得更高。”
很快,麻麻就回話了,信中夾了一副水彩畫:一片藍天下,有一座開滿了小白花的山坡。畫上題有一行字:“山里的孩子。”
從這幅畫中,我讀出了麻麻心中誠摯的向往——
藍天下,一群群孩子,明亮的雙眸,癡癡地凝望著山坡上一朵朵白色的蒲公英,口里快活的唱著:“我是一顆蒲公英的種子……”
這不正是沒個山里母親的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