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黃暈淡入如戰(zhàn)場廝殺混亂的棋盤。
外公的手背皺跡斑斑,延伸攀附至手肘,顫巍巍的伸出無名指和中指夾起紅車,在空中幾經(jīng)盤旋,俶爾甚箭般一錘成局——將軍!輸贏分明的棋局慢慢漸入我的視線,黑棋輸?shù)目墒菓K不忍睹。兩車全被困不說,就連小卒也被殺的片甲不留。當(dāng)我沉浸在博大精深的棋魂中無法自拔時,耳畔隱約傳來陣陣啜泣聲,緊接著,弟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喊:“什么嘛!都是我輸!”弟弟提議和精通琴棋書畫的外公比國際象棋,雖然弟弟參加過不少全國聯(lián)賽,但在外公面前,這也只能是三腳貓的毛皮功夫了。
他的雙肩不斷抖動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站在一邊觀局的我衣服上抹,他張牙舞爪的在空中揮動,大喊:“不服不服!再來再來!”看著他越發(fā)止不住的不明液體結(jié)合物完完整整的呈現(xiàn)在我的衣服上,還形成了道道淺白的痕跡,我的嘴角抽動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我的衣服??!”
天地混沌,大地朦朧。棋盤鍍起一層金邊。外公仍坐在棋局前,眼睛瞇成一條彎月牙,開懷大笑,眼角的皺紋深陷下去:“那好啊,最后一局了。”外公敏捷的擺好棋子,提起硬朗的身板說:”這回你要是在輸給我,你的壓歲錢可要給我保管咯!”
“什么!我的壓歲錢,,,,,不行啊,姐已經(jīng)把我壓榨的……。”他的聲音漸漸下了下去,低下了頭,深思了許久。接著,他洪亮的聲音在棋盤上方蕩漾開來:“來就來,誰怕誰!”
月光睜開了她惺忪的雙眼,棋盤上方的翠印花式簾燈搖曳著橘黃的柔光。又一場廝殺打響了。
道路漫漫,他們開始了兵卒的爭奪。黑卒紅兵像太極八卦圖中的黑白構(gòu)成的夢幻,縱橫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橙黃愈發(fā)濃郁了,泊進(jìn)弟弟清澈的眸中,堅毅如墨般化不開。
局勢驟然緊張激烈起來。外公的車被弟弟的卒吃下了肚子,然而,外公的嘴角多了一層不明顯的笑意,暗暗地點(diǎn)頭。弟弟的炮偷偷潛入了帥的大本營,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深入、攻破,不顧及一切的貪婪的破馬入城。
外公咂了砸嘴,點(diǎn)著頭說:“這棋,有點(diǎn)兒意思。”
正當(dāng)?shù)艿軟]有止境的發(fā)動大規(guī)模進(jìn)攻,站在旁邊的我已然觀遍全局。外公的馬早已直挺挺的立在將的斜下方,只差主人一聲令下,便可嘶鳴進(jìn)攻,分定勝負(fù)。然而,外公遲遲沒有動手。我百思不得其解,這盤棋一目了然,勝利截然在望,細(xì)心的外公怎么可能會疏忽這一個小細(xì)節(jié)?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外公。外公自然的抬起頭,想必是讀懂了我的心思,向我使了使眼色,又笑著搖了搖頭,我猛然看向棋局,倏忽明白了外公的用心良苦。弟弟自然不懂其中的奧秘,仍然夾著炮奮勇直前,最后,他一記將軍脫袍,蹬里藏身,回頭致命一擊,紅孤帥深隱的氣魄已被奪取。
門外的月色更加馥郁了,透過窗折進(jìn)幾分朦朧,模糊了眼前的棋局。“這棋,什么情況?”弟弟眼神呆滯的轉(zhuǎn)過頭來問我,我放下環(huán)抱在胸前的雙手,拿走了棋盤上的帥,舉在他的面前,說:“你贏啦。”等他回過神來時“我的天??!我的地啊!我的壓歲錢?。?rdquo;他眉飛色舞的沖過來抱我,為了避開他在一次把不明液體往我身上抹,我把腿就跑。身后傳來外公爽朗的笑聲。
琥珀月色染上棋盤,這場對弈,有點(diǎn)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