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密的陽光漸漸滲入松開的骨骼,在這樣一個濃艷的夏天,我走在街上,兩邊是喧囂放肆的節(jié)奏,通堂地踢著它們的舞步,皮膚吸飽了水,飽滿得像要脹開,黏稠的空氣里飄來香波的味道,一個妖艷的洞口,在向我緩緩開啟。
我轉(zhuǎn)身進(jìn)入身旁裝潢陰郁的店。大大的玻璃窗上陽光在跳躍,緩緩地游走,撫摸它每一寸冰冷的皮膚。店里的裝修很華麗,但卻隱隱透露著寒冷的氣息。光怪陸離的燈光迷離了我的眼神。理發(fā)師洗頭的手藝不怎樣,粗糙的手在我頭皮上摩挲,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在嘈雜的音樂中突兀而羸弱。
我坐在厚重的木椅上,望見頭發(fā)一縷一縷無助地墜落,然后,被他掃走。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朋友聊著天,他安靜地打理我的頭發(fā),安靜地聽我說話,我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耳朵,上面有毛細(xì)血管的影子在顫動。我垂下眼簾,低頭思考,感到有目光聚集在前方明亮的鏡子里。我抬頭,看見他措手不及迅速收回的目光,心漏跳了好幾拍。僅僅是這樣一個明媚清澈的眼神,在我心里留下龐大發(fā)達(dá)的根系。
心事陡生。
我開始喜歡上撫弄自己的頭發(fā),因為上面留有他的味道,我開始喜歡上發(fā)廊,喜歡在經(jīng)過他們店門口的時候,假裝不經(jīng)意地偷瞟幾眼,看見他的背景也會在心里漾開微笑,去他們店里,他會給我倒水,那時我喝著他倒的水覺得很甜,可是很久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那水甜的發(fā)苦。
那天傍晚,陰霾的天空失去了光澤,我滿心喜悅地到他們店里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不在,水汽模糊了眼睛,我努力不讓它掉下來。在回頭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了我的天堂。他出現(xiàn)了,帶著我熟悉的笑容??吹轿?,他愣住了,我低下頭,怕被他看見我不爭氣的眼淚,音樂響起,我的心情跟隨旋律輕舞飛揚(yáng)。
很久很久都沒有再去,只是在心里進(jìn)行無謂的思念。這種無所謂的情感吞噬著我,他的眼神在我虛空的桎浩上涂上了封印。一道時間的罅隙穿透了我的思念,破碎成無數(shù)的斑駁,鋒芒畢露地泊在潮濕的空氣中。
后來的那段回憶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稱之為幸福,灰色的幸福。
深夜里,手機(jī)屏幕亮了起來,我看著那一長串?dāng)?shù)字,心里隱隱地預(yù)感到是他,我哆嗦著掛了電話,他又打過來,猶豫許久,我終究是沒接,獨自在黑夜里放肆著我的無奈與矜貴。睡夢里,夢魘糾纏著我,他含著笑意的眼睛清亮而透明,神采飛揚(yáng)。安安靜靜地扎在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向著陽光生長。
我愚蠢地相信著他,開始了自以為最令人驕傲的戀愛,聽到他溫溫軟軟的聲音響起,心里便有糖味在一絲絲旋轉(zhuǎn)繞開,籠絡(luò)住我的神經(jīng)。那樣的日子有多久啊,我就像呆在馥郁滿園的城堡里,可以讓所有的女孩子羨慕,虛偽的羨慕。
或許現(xiàn)在的緬懷只是對過去的一種回訪,一種思念的方式,殘忍得不堪入目。那時的我只顧奔向他,卻不知道,他可以埋葬我所有的眼淚與歡笑。
漸漸地,他的乖戾開始出現(xiàn),我看在眼里,內(nèi)心是措手不及的荒蕪。于是,聯(lián)系便少了,最后,我以一場龐大的沉默而劇終。我一個人一手策劃了整場戲,男主角卻僅僅擁有幾句臺詞,剩下的是寂靜的沉默。劇終,無人為之垂淚,因為她太冷靜,使得所有觀眾的眼淚都凝結(jié)成了水晶,無法凋落,就那樣留下空空蕩蕩的幸福。
王子有時候無聊,也會騙騙人,于是,灰姑娘被他騙了,但是她寧愿一頭陷進(jìn)這個編織的夢里,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