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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說再見的時候

我心里想的是再次相見

我想再次見到你

因為害怕離別的憂愁過于洶涌

讓我失去自我所以我說再見

然后我們真的再也沒有相見

有些事情她已經(jīng)很久不想起了,也想不起來了,再也想不起來了。

那天記不清的是什么事。晚上11點坐公車回家。坐的事車后的雙人座,靠窗位置,窗戶打開看,一股股的涼風急著想弄亂她整齊的發(fā)絲。她隨口哼起一首歌,哼著哼著車子猛一剎。司機本想闖黃燈的。她舒了口氣,想繼續(xù)拾起那首中斷的曲子,卻怎么樣都想不起來了??墒峭蝗凰心莻€夏天晚上的感覺都潮水一樣的涌向她來,涌的她興奮的慌,想抓住它們,唯恐它們跑掉了,跑掉了。

一樣11點鐘的九月晚上,一樣的公車位置時一樣的路,車也開的一樣的快。那是她才跟同學們看完場電影回家,都是女孩子,也談不上誰送誰回家,只是自顧自的分了道,似乎從未認識。她哼的是那場電影的主題曲,愈哼愈覺惆悵??粗澎o的紅磚道,聽到身后零零碎碎的腳步聲,不禁有些慌了。她屏著氣,沒敢放松腳步,更不敢回頭,但到底還是被他趕上了。一側(cè)頭,便看清了側(cè)臉,是她的后桌,不由的松了口氣。

他個子高,腿長,走一步抵她兩步,他沒跟她招呼,就跟她并肩走著。只見他兩手悠閑的插在口袋里,散步一樣,相比之下,她小小急急的步子倒顯得在負氣似的。一開始就注定她是贏不了他的!

十字路口等紅燈時,她揚起眉睫含笑問他:“你叫什么名字?”那輕揚的語氣像一個極度友善的女孩子。

“阿澤。”她這才知道他的名字。原來兩人剛做前后桌一天,僅僅只能辨認出對方是自己的前桌罷了,下去他并沒有反問她的名字,所以他也沒有再說話了,她堅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如她堅信他不是在送她,只是兩人同路,恰好搭同路車。

等著車的時候,他也還是不說話,兩只手始終不離開褲口袋。頭微微仰著,似在看什么,那晚的月亮很好,路燈一樣的亮,然而他并不是在看月亮。

她站在那兒。忽覺得雙手沒了去處,本也想放口袋里,卻覺得自己平時并不曾把手往口袋放,于是在那絞著手指,感嘆手好好的怎么就礙著自己了。

車來了,她上了車,回頭望見他并沒有上車的意思,便搖了搖手說:“阿澤再見。”

頓了頓又接了句,“我叫若若。”無奈在講后半句時,車門已經(jīng)合上,她并不知道他是否聽到。

她是生于江南水鄉(xiāng)的人,也取了個溫婉的名字,夏若若,但卻不是什么靦腆柔和之人,自然也不會介意和男生聊天,只是到底太過于生疏,所以一路上也沒說幾句。

只是兩人熟了之后,又是另一種場景。

“喂,借我支筆。”他毫不客氣的從她的筆袋中翻出支新筆。“喂,這是我新買的啊!”她張牙舞爪地撲上去,欲奪過他手中的心愛之筆。“別那么小氣嘛,大家同學一場。”他的手舉得高高的,那只筆正夾在她那兩根纖細的手指間。在一陣努力無果之后,她氣憤地插著腰。指著他:“你怎么每次都這樣,總是問我借筆。還總是借新的,寫一次又不要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小臉氣得紅漲,相較于她的氣憤,他顯得悠閑多了,安然地轉(zhuǎn)著筆,聽她“潑婦”般地罵著他,等她罵完了,又佯裝不耐地驅(qū)趕她:“安啦安啦,大不了放學請你吃冰淇淋!”她頓時氣結(jié),又不甘心地做最后的抵抗:“這是冰淇淋能解決的問題嗎!你……”依舊是責罵,但氣勢大不如前,明顯已被冰淇淋收買了,再低頭看他,早已埋頭做題。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也許從一開始就注定她那么低,那么低。

班里換位置,她讓他幫自己搬下桌子,他喝著可樂,搖著頭。“你怎么這樣?怎么就有你這么懶的人?!”他依舊喝著自己的可樂,不抬一下眼皮。她狠狠踹了腳他的桌子,然后又抱著腳一跳一跳地去找別的男生幫忙了。她就不信,這么大一個班級,還會沒有人幫自己。來人看了眼,說:“不是有阿澤么,怎么不叫他幫忙?”忽的抬頭,看見某女正用極兇悍的眼神瞪著自己,忙閉了嘴,趕緊干活好離了這是非之地。

他倒也非一無是處。

在籃球場上來回奔跑,揮灑汗水,帶領(lǐng)班級拿了許多個第一回來。她總會在他比賽時,在一旁大喊:“阿澤!加油!”他的名字平時總被她用“喂”代替,也只有在比賽場上才會喊。而每每這時,他也總會回過頭來,對著她咧嘴一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在中場休息時,她遞瓶水給他,他笑笑,接過去,灌了幾口,道:“等會兒喊響點啊,都聽不到!”她佯怒,抬起拳頭狠狠砸在他背上。他裝作吐血,一邊又埋怨她不像個女生。是啊,她本不是個合格的女生,她總是在男生堆里更混的開,時常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啤酒,這是其他女生所不能接受的。

“喂,你就不能像點女生,你看別的女生成天拿個鏡子照啊照的,你在干什么???”他轉(zhuǎn)著筆,笑著看她。“切,要你管!”她不屑的撇過頭。“小心嫁不出去哦~”他說完偷笑著低下頭去寫作業(yè),一邊又豎起了耳朵,果然,聽到了她的磨牙聲。結(jié)果?結(jié)果又是他的冰淇淋擺平了她啊。

這兩人就像是對冤家,成天吵吵嚷嚷,倒也不清閑。

轉(zhuǎn)眼,3年過去了。高考結(jié)束,班上一群活躍份子吵吵嚷嚷著,非得弄個散伙飯。

酒桌上,一群男生喝醉了酒,拿著酒杯要和她拼酒。她一拍桌子,毫不客氣地接受了。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不一會就醉了。路上,他送她回家,他扶著她蹣跚地走著,她時而唱幾句歌,時而又喊著干杯,滿嘴的酒氣充斥著他的鼻子,雙手努力想按住不安分的她,卻又無濟于事,屢次被她掙脫。

等到上了公車,他終于將她按坐在座位上。股股涼風終于將她吹醒了些。她瞇著眼斜目看著身旁忙的焦頭爛額的他,一遍遍地重復著,阿澤再見!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這次再見竟是永別。

幾年后,當大家再次聚首時,獨獨少了他。她環(huán)視了一遍周圍,發(fā)現(xiàn)沒有他的身影,于是叫住他曾經(jīng)的一個好友,而對方只是搖了搖頭:“只是聽說他去了國外,不知道他去了哪國。你也不知道嗎?”她笑了笑,他的事我怎么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這么低這么低,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她必輸無疑,現(xiàn)在連他走了,也不肯告訴她。

晚上她又和同學去看了場電影。11點時,依舊獨自一人走在紅磚道上,她多希望身后能響起他零碎的腳步聲,可是沒有了,沒有了。

跑掉了,一切都跑掉了,她再也抓不住了吧。

坐上同一輛車,坐在同一個位置,依舊是九月的涼風一股股的想弄亂她整齊的發(fā)絲。一切都好像那么熟悉,天空鐘星星依舊眨著眼,那樣一個夜晚,一路上燈光總是趁勢一框框的跳進車子里,空曠的車廂地像是一幅銀幕,路邊的樹影落進來,三五根平行的電線。像是在放映一部長長的片子似的。她有心無心的看著,想起許多事情來,原來他們竟是這樣,勝過友情卻又不似愛情。

她不曉得為什么從一開始她就那么的低,卻又時時有千般無奈,像是委身于他似的,其實這也說不上,他對她是頂好的,這個人,他不講,他沒講,她都突然曉得了。

她起了身,準備下車,突然看到自己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映在門玻璃上。

是了,她記起了阿澤的眼睛,那樣含笑睜著,她的影子在他的瞳孔里活起來,那一刻把她的本命給逼出來了。

她咬住唇。點著頭,在心里一遍一遍低低說著,我曉得的,你放心……玻璃上的人影模糊起來,被一層云氣湮開了,她知道自己哭了,突然激情起來,幾乎要一疊聲地喊出來,放心……

她就著車門的第一個位置坐定下來,這燈光仍然一框一框的跳進車里來,這會兒她頭發(fā)被風吹的一撩一撩的影子竟落在前頭地上,倒又像在看一場長長的電影了,然而她是個恒久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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