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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余暉灑向村子的時候,我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回來,看見爹正坐在家門檻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

爹見我回來了,立馬站起身來,急急的道:“怎么樣,考上了沒?”我苦笑了一下,答:“考上了。”爹的臉上立即現(xiàn)出喜悅的神色來,嘴里不停的嘟囔:“考上就好,考上就好啊……”然后就沖著屋里喊:“他媽,咱孩子考上回來拉,晚上合計弄點啥吧!”

進了屋里,媽在圍裙上搓著手問:“考上啦?”“恩。”我應了一聲。“是該慶祝慶祝。”媽說,“可是,弄啥好呢?”“殺只雞吧,給孩子補補身子―念書可不比干活差啊!”爹說。媽猶豫了一下,“好,就殺一只老母雞!”“還是把那只小公雞殺了吧,你也知道,咱爹牙口不好,老母雞的肉,他嚼不動。”爹對媽說。“可是……”“讓你去就去,羅嗦個啥?別忘了燉的時候時間長點,要不爹他嚼不爛。”于是母親只好去了。在家里,總是爹的主意算。

晚上吃飯的時候母親總是往我的飯碗里夾肉,她說這只小公雞本來留著有用的所以不忍心吃。爹開始沒說什么,挑了幾快好肉放到爺爺?shù)耐肜?,后來母親不停的抱怨,爹便不耐煩了:“嘮叨個啥?不就一只小公雞么?大不了我以后早點起來!―原來那公雞是留著打鳴用的。爹這樣一說母親便不吱聲了,一時倆人都靜了下來不再說話。我多少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抬頭看了看父母,終于說:“爹,這次考上高中得交六千塊錢學費。”“啥?六千?”父母一下子都楞了,一桌人又都靜了下來―只有爺爺在獨自嚼著飯―爺爺早已老的耳聾了。母親望了望父親,顯然要說什么,但終于還是沒說。于是嘆了一口氣,下炕去了。我撥弄著碗里的飯,隔了好大一會兒才聽見爹說:“孩子,念吧,念回書不容易,你要是能念我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你!”我點了點頭,只覺得心里灌了鉛似的沉。

晚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只聽見外面蛐蛐兒瘋了似的叫。我把頭用被子蒙上,那聲音卻還在耳邊響。我索性一下子把被子從頭上掀了開來,深深吸了口氣。我考上了本來是件好事,那可是全市最好的一所高中,可是想想父母晚飯時的表現(xiàn)我不得不猶豫了。我們這一家三代人,爺爺早已老的快不行了,父母也勞碌奔波了大半輩子卻依然守著這一間破房。家里地到是不少,還有一頭老驢,然而一年下來,還是緊湊著過日子,那里弄這么多錢來供我讀書?可是當我想到爹說那句話堅決的語氣時,我心里的渴望仿佛又從新燃燒了起來……

以后的日子便在平凡中一天一天的度過,爹依然每天早早的起來去地里干活,媽便做好早飯等爹回來,然后爹吃完早飯便又去了。于是就剩下母親在家里干這干那,仿佛總有做不完的事兒。我有時也隨爹一起下地干活,或是上山為驢割點草,總之我算是悠閑的了。就這樣眼看著開學的日子一天一天近了。

一天晚飯的時候母親突然說:“前院他二嫂的孩子要生了,”母親正往碗里添著飯,唉,又得趕五十塊錢的禮。去年結婚就趕了五十,今年又是五十。”說著望了望我,“自來這手頭就緊一想到孩子那六千塊錢我都愁的慌,這一天就是事多,咱家咋就沒啥事呢?”爹瞪了媽一眼,母親也突然意識到自己某句話不對了,于是便又不吱聲了。爹突然問我:“啥時候開學?”“27號。還有十多天了。”我說。爹“哦”了一聲,便拿起旱煙桿抽了起來。我很是不習慣父親的旱煙味,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于是我便用手扇了幾下。爹見了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煙磕了,道:“看來我以后得戒煙了。”然后拿起煙桿橫放在手里,端詳了好一陣子,長長嘆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最后把煙桿撂在了桌子上,便下地了。“他媽呀,一會兒把它燒了吧。”爹下地后說。母親一時不知怎么樣才好,曾有好幾次媽勸爹不要再抽煙,一來抽這種劣質的旱煙對身體很是不好,二來長年累月的買煙抽也是一筆開銷。我也曾開玩笑似的對爹說:“爹,你要是把煙戒了我就把飯戒了。”爹聽了便嘿嘿的笑著,道:“你一天不吃飯到可以,我可不能一天不抽煙。”―可是現(xiàn)在,我們都不知怎樣好了。

又過了幾天,快臨近開學了,我想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終于下定了決心對爹說:“爹,我還是不念了吧。”“啥?你說啥?”爹像是怒了,便伸手向后腰里想要摸出煙桿來抽,楞了一下似乎想起已經讓媽燒了,便霍的站起來說:“你咋能這么想呢?既然你考上了你就給我念,咱供得起!”我也不再說什么了,只剩下眼淚在眼里打著轉兒……

然而就在開學的前兩天,突然發(fā)生了一件不幸的事―爺爺死了。這對爹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村里的人都知道,爹是個孝子。盡管爺爺已經八十好幾行動不便了,但爹對爺爺?shù)恼疹櫼恢币詠矶紵o微不至。

這場喪事辦了整整兩天,爺爺在村子里的輩分是大的,所以來的人特別多,一時之間冷清的家里卻因此而熱鬧起來了。爹在這兩天里一直未合眼,一家人都沉浸在爺爺去世的痛苦之中。爺爺入土的時候爹哭的死去活來,嘴里不停的喊著“爹啊,兒子不孝啊,兒子不孝啊……”很難想象一個堂堂的莊稼漢竟會如此痛哭,幾個大人拉都拉不起來,我也跪在那里不停地啜泣。

我開學那天的一大早,爹早早的將我叫醒,我揉了揉雙眼問:“干嗎?”“起來吧,上學去。行李我都給你收拾好了,缺的東西到城里再買。”爹說。我楞了一下子,然后一個激靈直起身來:“上學?”“對,趕快起來吧,要不不跟趟了。”我麻利的穿好衣服,本想問點什么,可是看見爹那張滄桑的臉和一雙紅腫的眼睛,我也不再說什么了。

爹提著行李一直把我送到村東口,我看見爹的身上還戴著孝帶,臉上依舊帶著哀傷。然后爹轉過身來對我說:“就到這里吧,你自己等車。”說著從懷里慢慢掏出了一打錢,遞給我說:“快揣好,別讓人看見了。到那邊好好學,千萬別對不起這錢―這錢,這錢可是我用你爺爺換來的啊!”說罷竟又嗚咽了起來,好大一會兒才轉過身子,蹣跚的去了。

我感到一股熱血沖進了我的大腦,隨即腦袋“嗡”的一下子,接著腦海里浮現(xiàn)出兩位老人遠去的背影,眼淚早已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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