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學時,我愛上了班上的一個女同學,我必須承認,我被她迷住了。甚至十多年過去之后,我再次偶遇到她,依然心跳加速鼻尖冒汗。我始終認為并非我少年多情,而是我一直把心中的這份隱秘的情感看得那么純潔,那么神圣。
她是一個來自青島的女孩兒,清麗脫俗,走到哪里都會叫人眼前一亮,幾乎令我不敢仰視,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很喜歡和我說話,我也不知為什么。我那時正青春勃發(fā),滿臉的青春痘,被一種自慚形穢的自卑感深深壓抑著。
帶著這種自卑、惶惑,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直到初中畢業(yè),她轉(zhuǎn)學走了。目送她飄然逝去的身影,我的心就像幽碧深潭投下的一顆石子,悠然地沉去,沉去。
上高中時,我?guī)缀鯖]有一個要好的女同學,因為那個青島女孩一直牽動著我的思念,她是我心中的維納斯,我忘不了她。我也曾有過一段失敗的戀愛,是人家把我甩了,但絲毫未能給我以傷害。她們怎么可以和我心中的美神相比,世界上的女孩加起來,也未必有她好吧!
就這樣渾渾噩噩,一直到大學。
我是在青島的火車站再次見到她的。那天,我就要踏上西去的列車,開始我的大學生涯。突然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發(fā)現(xiàn)她那亮麗的身影。當時那份令我癡迷的驚喜,真是不能用語言表達。是她,肯定是她!我不顧一切一路狂奔到前面的路口堵她。是她,真的是她啊!
她家就住在車站附近。我謊稱是第二天的車次,好不容易搞到的車票已經(jīng)無足輕重了。
她的房間纖塵不染,潔凈而高雅。最醒目的是,墻上掛了一幅歌星翁倩玉的巨幅相片。她熱情地招待我,而我,在她安然的目光里面,恍惚又回到三年以前了。自卑、惶恐,不知所措。我說:“真像!真的像你。”她便抬頭看翁倩玉:“真像?真像嗎?”然后便是無言的笑。
無形的壓抑使我找個借口逃似地離開了她的家門。不能平視她的目光,叫我如何表達我心中那份神圣的眷戀?
直到我娶妻生子,這個秘密一直深藏于我的心海,對多年來的這份單戀,我百倍呵護,像是懷抱一個初生的嬰兒。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知道了她在青島一家大企業(yè)做秘書,就利用一個出差的機會繞路去看她。她還是那么漂亮,那么優(yōu)雅。裹在長絨大衣里的嬌軀和掛在嘴角的淺笑,更是平添了一分成熟女性的風情。但這次她對我卻是淡淡的,像是接待公司的一個普通客戶。我委婉地約她吃飯,被她禮貌地拒絕了。
和這家公司的一個朋友,在一家小酒館里小坐,沮喪的我很快就醉了。朋友同情地看我,斟酌再三才說:“她當然不會和你出來了,你大概不知道吧,她一直沒有結婚,卻和我們老總關系非同一般,為這事,老總的老婆都鬧到公司來了……”
從小酒館出來時,我清醒多了。此時,夜色已深,悄然降臨的一場雪驅(qū)盡了城市的一切喧囂,路上已經(jīng)沒了行人。我信步踱到市中心的廣場,空闊的廣場只有我孤零零的一個過客,四周一片潔白,天地間只剩下寧靜和安詳,充滿了一種超然的情愫。
站在廣場中心,我打通了她的電話:“你好嗎?”“怎么是你?你還沒走?”我無言。我說:“下雪了。”“下雪?下雪怎么了?”“出來看看雪吧!”說完我就扣上了電話。
后來那家公司的老總出事了,她離職嫁給了一個大她十多歲的個體老板,搞服裝的。我走進她的服裝店時,她正和一個顧客砍價,右手還握著一塊啃了一半的“肯德基”。那顧客終于被她宰跑了,她走過來和我寒暄。我送給她一本以翁倩玉作封面的雜志:“隨便翻翻吧!上面有我的一篇文章。”“你又搞寫作了?你可真能,什么來錢搞什么。”她邊說邊把雞塊遞到左手,右手的拇指一下把翁倩玉印了個滿臉油污。
回到家里,妻又上來和我嘮叨。妻單位效益不好,這陣子常嚷著跳槽:“我可真去了!那家公司條件真的不錯,再說干接待有什么不好,又不干‘三陪’……”我轉(zhuǎn)身不理她,她又上來抱我的脖子:“要不我就辭職下來開店!別人能發(fā)大財掙大錢,我們?yōu)槭裁床荒埽?rdquo;我粗暴地推開她:“你辭職不干我就休了你!”妻驚愕地看著我,眼淚無聲地落下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摁她的鼻尖,抱她:“好了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愛你!”
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