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東的午后,陽光和熙的披在酈城,風(fēng)榭臺也溫婉如夏末,湖水碧波蕩漾。
湖旁筑幾條長堤,堤上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再往前行便是寬闊的草坪,視野頓時開闊。雖是冬天最為肆意的時候,風(fēng)榭臺一角永遠看起來暖暖的。那是寂靜的林間,不知名的喬木樹葉泛著金黃色在林間緩緩落下,鋪滿整個樹林,單調(diào)唯美。
樹林不遠處是沉穩(wěn)流動著的江流,充滿活力卻不張揚的去往想去之地。江流之上的長堤上,像是有人在寫生。馬尾辨爽颯的在鴨舌帽下飛舞,身著素白的運動裝。
看不見面容,卻感覺到其間的青春活力。一會舉起軟性速寫用碳筆在前面筆畫著什么,然后迅速的畫上一陣,一會嘟著嘴巴,夾著速寫碳筆像是在思考什么。有些俏皮,卻更可愛靈動。戴著橙色頭戴式藍牙耳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不遠處悠哉悠哉行來一輛自行車,藍色山地自行車上坐著微胖的少年,呆呆看著不遠處的女孩,伴隨著遠處小孩掩嘴偷笑的一二三中應(yīng)聲而倒。
撲通一聲倒在坑邊,回過神來,惱火的看了一眼哄然大笑的孩童們。又小心的看了眼遠處的女孩,發(fā)現(xiàn)女孩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糗境,這才安心的拍了拍屁股爬了起來。
單手扶著龍頭扮酷像女孩走去,悄然從身后走過,傻樂的自言自語:“我又戀愛了”。
走過美妙的距離后,來到女孩身后不遠處。看到女孩的畫夾上畫著燦爛的油菜花,扎著馬尾辨的小女孩在奔跑著,嘴角揚起的幅度比陽光還燦爛。
原來這不是寫生,大概是回憶。
微胖的少年走過女孩,做好了落寞遠去的準(zhǔn)備,垂頭喪氣的說了句:“我又失戀了”。真情意切到旁人也替他感傷。
正準(zhǔn)備加速離開時,聽到女孩小聲念叨:“如果油菜花海從天而降該有多美”。
微胖的少年猛然回頭看了看女孩,看見女孩淡淡的失落和劉海下依舊微笑的面頰,就像湖面江水一瞬間變成酒精被點燃了般炙熱,一瞬間便醉到云間深處,不知所在。
十四天后的晨曦,酈城某條商業(yè)街頭突然從天而降無數(shù)花雨,淺黃色的花瓣飄飄洋洋覆蓋著所能看見的視野,彌漫著一種叫回憶的芬芳,女孩不可思議的看著天空,一種驚喜在心里迅速蔓延,忘了轉(zhuǎn)過身后的寫字樓需要打卡,忘了今天要做的某文案計劃??粗诸^在花雨中歡呼的人們,什么都忘了。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花雨在整條東港街飄灑,長約十里,數(shù)日芬芳不散,在冉冉升起的朝陽下呈現(xiàn)夢幻般的場景,讓人沉浸在飄飄然忘乎所有。
大街小巷說得最多的詞匯便是油菜花。所有人都在猜測花雨從何而來,冬天的油菜花應(yīng)該才剛長葉抽穗,開花時節(jié)應(yīng)該在四個月后的春天。
只有一個人知道滿城花海是屬于她一個人的,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策劃了一場略微離奇的儀式,卻依舊喜滋滋的,捧著紅潤的臉蛋呆呆的看著塵埃落盡的街頭。
一個月后,酈城偏遠的小鎮(zhèn)上,吃過晚飯的人們在農(nóng)家柴房里,燒著早些時日收拾的干柴在烤火,邊喝茶邊聊家常。
大意是在討論田邊的水溝里最近淤泥都被甩到田里了,水溝的排水效率明顯提高,對來年及時灌溉農(nóng)田會起到很大作用,水稻若是缺水可會嚴(yán)重減產(chǎn)的。
這個話題在鎮(zhèn)里多數(shù)農(nóng)舍里被談起,然后伴隨著星月安眠,又在第二天被一遍遍提起。
照常理冬夜是沒有人愿意出暖和的房間的,但是在離水港不遠的田埂里,卻依稀有燈光在閃動,胖胖的少年穿著單薄的灰色襯衫,揮舞著鋤頭在水溝里揮汗如雨的淘著淤泥,頭上戴的手電隨身而動澎湃著光亮,不時從淤泥里撿起什么放到背簍里。
突然的聲音把胖少年嚇了一跳。
“二缺王小浪,我不喜歡你”。
清冷的聲音從田埂上傳來,女孩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圍著白色天然纖維圍巾,像天使般存在,話語卻毫不留情。
王小浪先是驚喜的用臟兮兮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聽完這句算是對決戰(zhàn)書的宣告,王小浪聳了聳鼻子低頭沉默,完全沒有剛才揮舞鋤頭的勁頭。
像是用盡渾身氣力緩緩說道
“我知道,我又胖又黑,又不會逗別人笑……”
女孩子沒等他把話說完,又開始乘勝追擊。撩了撩被寒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負(fù)氣般說道。
“對阿,你又不是想象中的白馬王子,連黑馬王子也不是,名字又俗,騎個自行車都會摔倒,看見女孩子就會說戀愛了,書店奶茶店連自行車都當(dāng)給別人了,笨得弄個滿城花海就一窮二白的穿個襯衫來當(dāng)濫好人掏田溝!”
“我沒有當(dāng)濫好人……書店原來的啟動資金就是挖黃鱔來的,再過半年我又可以把書店開起來的,我只見你才說過……你是怎么知道我說的這些,還有摔倒的事,你是戴著耳機背著我的……。”王小浪開始聲音還算正常,到后來越來越小。在這個暗戀得不知道名字的女孩面前,勇氣總是莫名的缺乏。
女孩懶得跟他解釋當(dāng)時藍牙耳機沒電能聽到周圍發(fā)生的事情,也懶得解釋聽到王小浪“戀愛和失戀”后回頭看到的身影,接著又問道
”把安縣除夕活動特別栽種的花偷偷收來,雇著四百多名環(huán)衛(wèi)工迎風(fēng)灑下是不是感覺很偉大,知不知道我又雇他們把街角打掃干凈用了半年的工資”。
女孩說完賭氣的不顧田埂的泥土,坐了下來,語氣也沒有初來的冷漠。在冬天的寒風(fēng)里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她也說不出對王小浪的感覺,只是心里總是想要來找這個幫她完成愿望的人,還有些偽裝在冷漠后的羞怯。
王小浪似乎對于自己虎頭蛇尾的表現(xiàn)也有些尷尬,似乎為了找回些勇氣,慢慢的走近女孩,一身泥濘的抱了抱她。
女孩猛然站了起來,慌亂的大聲說道:“奶茶店和書店我都買回來了,自行車在馬路上,暫時先借你,記得來贖”。
說完就慌慌張張的一路小跑走了。
一年后,奶茶店和書店合并了,進門不遠處的兩個柜臺前分別是王小浪和女孩。
聽說,在春天,安縣會有個微胖的少年騎著山地自行車,后面載著帶橙色藍牙耳機的女孩微笑著來看金色的油菜花海。
夏天去游酈城的香江。
秋天到橫山去摘板栗。
冬天長路漫漫踏雪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