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兒肯定聽說過眾籌開公司、眾籌買股票、眾籌拍電影等等,可你聽說過眾籌愛情嗎?愛情如此神圣,真的可以被強大的資本、貪婪的欲望、彌天的謊言包裝成一個項目嗎?
1.美女垂青
阿樹是個小保安。最近他有點煩,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跟一個土豪認識了不到三天,就義無反顧地棄他而去,投入了那個老男人的懷抱,想想就憋屈得要命,他對人家掏心掏肺,可人家卻當那是豬下水。
阿樹發(fā)誓永遠不再相信所謂的愛情,但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奇怪,他篤信愛情時,愛情將他拒之門外,他否定愛情了,愛情偏偏找上門來。
這天,阿樹腦子一個溜號,騎著自行車撞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紅色跑車,阿樹摔了個人仰車翻,他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揉一下摔疼的膝蓋,先去看那輛跑車,車身明顯被撞掉了一大塊漆,阿樹咧開了嘴,心里叫苦不迭。
車門一開,走下來一個美女,美女氣質(zhì)出眾,全身上下皆是名牌,一看就和阿樹不屬于同一個階層。阿樹自慚形穢之余,趕緊賠笑道歉:“小姐,實在對不起……”
美女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她看都沒看那輛受損的跑車一眼,而是呆呆地盯著阿樹的臉,目光中竟然有一絲癡迷。這么一來,倒把阿樹弄糊涂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自己有那么帥嗎?能瞬間迷住一個美女?
美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有些尷尬地收回目光,但很快又伸出手來說:“你好,我叫琪琪,很高興認識你,這么多人,這么多車,偏偏我們撞到了一起,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沒想到撞車還撞出緣分了,阿樹握著琪琪的手,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更讓阿樹沒想到的還在后面,琪琪抿嘴一笑說道:“車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保險公司會處理的,不過你撞了我的車,總得賠我一點什么吧,要不這樣,你賠上一點時間,和我去喝杯咖啡,怎么樣?”
美女盛情邀約,阿樹受寵若驚,不過他心里也越發(fā)納悶了,如果自己是個富二代,琪琪是個窮姑娘,那么一切都好解釋,但現(xiàn)在情況正好相反,阿樹實在想不通,美女看上自己哪一點了?
阿樹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在那家彌漫著浪漫情調(diào)的咖啡廳里,琪琪用小勺在杯里攪動著,攪出一圈圈漣漪,她的心湖似乎也蕩起了漣漪,語氣中透出一絲傷感:“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我的前男友,看到你就讓我想起了他,想起他為了救我,一把把我推開,自己卻葬身車輪之下……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始終忘不了他……”
說到這兒,琪琪抬起頭,注視著阿樹,目光中竟有一絲說不清的情愫,還有一種道不明的期待,她輕聲說道:“我以后還能見到你嗎?”
阿樹怦然心動,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臨別之時,兩人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琪琪遞給他一張精美的名片,阿樹掃了一眼,驚訝地說道:“金威集團總裁助理?你年紀輕輕已經(jīng)做到這個職位了,太厲害了!”
琪琪抿嘴一笑:“我爸是這家公司的老總,他早就想讓我女承父業(yè)了,所以給我套了這么一個緊箍咒,不過我對經(jīng)商一直沒太大興趣。”
如果說阿樹剛才只是有些心動,那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心跳加速了,金威集團的老總賀錦城可是這座城市首屈一指的富豪啊,琪琪竟然是他的女兒?阿樹只覺得手心發(fā)熱、嗓子發(fā)干,恍惚間仿佛看見有兩扇金光閃閃的大門,正緩緩向自己開啟。
過了沒幾天,琪琪打來電話,邀請阿樹參加她的生日派對。夜幕降臨,華燈初起,阿樹買了一束鮮花,騎上他那輛“嘩嘩”作響的破自行車,興沖沖地趕赴約好的地點——新元素娛樂會所。
這是當?shù)刈畲蟮囊患見蕵窌?,華麗璀璨的建筑在夜色中流光溢彩,門前豪車云集,紅男綠女們進進出出,人人趾高氣揚,個個衣冠楚楚,阿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半舊不新的T恤,沒來由地生出一股怯意。
阿樹來到三層,剛走出電梯,便被一個男青年攔住了,對方語氣很沖地說:“你是干嗎的?服務(wù)生沒跟你說嗎?這層被我們包下了。”
阿樹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找琪琪小姐!”
男青年上下打量著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是來找琪琪的?她怎么會有你這種朋友?”
他這么一嚷,引來一幫年輕男女,一看穿著打扮,都是富二代。這幫人你一句、我一句搶著發(fā)表意見,也不管阿樹有多窘迫,其中一個女孩說道:“你們都扯到哪兒去了?他明顯就是花店來送花的嘛!”
另一個女孩接過那束花,一邊在花束里翻找著署名卡片,一邊尖酸刻薄地說道:“這種花可價值不菲,怎么也得十個大洋吧,讓我看看是誰這么大方!”
阿樹臉上一陣陣發(fā)燒,他暗自慶幸琪琪不在場,要不然自己真得找條地縫鉆進去,他逃也似的離開了。
第二天,琪琪打來電話,好一番埋怨,說阿樹言而無信,放她鴿子。從琪琪的語氣中,阿樹明顯能感覺到,他是否參加琪琪的生日派對,對琪琪來說并不是無足輕重的事,難道自己在琪琪心目中的位置真有那么重要嗎?阿樹已經(jīng)灰暗下去的心情瞬間又明亮起來。
阿樹相信,憑借自己獨特的優(yōu)勢,憑著琪琪對他的這份好感,自己完全有可能俘獲這位富家千金的芳心。至于自己是不是喜歡琪琪,他很快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前女友的無情背叛,已經(jīng)讓他不再相信愛情。不過這樣也好,阿樹反倒可以輕裝上陣,把愛情當作改變?nèi)松幕I碼。
阿樹暗下決心,一定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把走不出舊情的琪琪追到手,但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現(xiàn)在吃了上頓沒下頓,拿什么去追求富家千金?也許琪琪不會在乎他的身份地位,但這并不等于他不需要具備一些基本的條件。
打個比方,琪琪和他,一個開輛豪車,一個開輛破車,琪琪對他有意,可以開慢一點,豪車破車相伴而行,但問題是他現(xiàn)在騎一輛自行車,跟人家根本不在一條車道上,試問人家怎么給他機會?
阿樹這家伙腦子挺活絡(luò),想來想去有了主意,他炒了幾個菜,買了兩瓶酒,把自己三個固定的牌搭子找了來,他們分別是高高的張司機、胖胖的王廚子和黑黑的趙保鏢。這三個家伙一個比一個精,都不是省油的燈,阿樹私下給他們?nèi)×藗€外號,叫“三賤客”。
酒過三巡,阿樹把話引入正題:“三位老哥,你們知道眾籌是什么意思嗎?”
張司機一向爭強好勝,他搶著說道:“這誰不知道?不就是一伙人籌錢投資,分享回報嗎?”
趙保鏢不甘示弱,掰著手指數(shù)道:“眾籌的項目才叫多呢,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人家辦不到的,什么眾籌開公司啦,眾籌買股票啦,眾籌拍電影啦……”
阿樹接上了他的話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有一個眾籌項目,全天下沒人做過,我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還請三位老哥鼎力支持!”
在三賤客驚異的目光中,阿樹獻寶似的吐出了四個字:“眾籌愛情!”
2.眾籌協(xié)議
三賤客集體呆住,王廚師首先反應(yīng)過來,他嘻嘻哈哈地說道:“行啊阿樹,真有你的,我們負責出資,你只管追女人,真是個好主意,就是不知道我們仨能得到什么回報?總不會是輪流去睡你媳婦吧?哈哈……”
阿樹不急不惱地說:“如果你們知道我的目標是誰,就不會嘲笑我的想法了。”
等到阿樹說出琪琪的父親是誰,三賤客表情同時一震,不過王廚師很快不屑地撇撇嘴說:“阿樹啊,不是哥想打擊你,做人還是現(xiàn)實點好,那種豪門千金,是你能追到手的嗎?說好聽點這叫小人物也有大夢想,說難聽點這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阿樹胸有成竹地說道:“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既然是讓各位出錢投資,我當然得讓你們看到希望和前景,聽我慢慢道來!”
阿樹詳細介紹了他和琪琪的交往經(jīng)過,又讓三人看了他和琪琪的微信聊天記錄,琪琪言語之間含情脈脈,儼然把阿樹當作了前男友的化身。三賤客各懷心思,席間突然一片沉默。
阿樹知道他們動心了,他不失時機地趁熱打鐵:“琪琪是獨生女,把她追到手,意味著什么,用不著我多說,等到我成了賀家的女婿,一定會盡全力提攜你們,你們今時今日的投資,會得到超出你們想象的回報!”
張司機問了一句:“如果你失敗了,沒把人家追到手呢?”
阿樹攤開雙手:“那沒有辦法,任何投資都有風險,這世上沒有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趙保鏢顯然對阿樹信不過,說道:“就算你成功了,到時候翻臉不認人,我們有什么辦法?”
阿樹微微一笑:“這一點你們不用擔心,我們可以簽一份眾籌協(xié)議,權(quán)責和義務(wù)都寫清楚,我會在協(xié)議上簽字摁手印,如果到時候我不認賬,你們就把這份協(xié)議公布到網(wǎng)上,我還怎么做人?”
三賤客猶豫不決,阿樹繼續(xù)鼓動:“我知道,大家掙的都是辛苦錢,但我真心希望你們能把眼光放長遠點,你們想過沒有,按現(xiàn)在這種活法,就算辛苦一輩子,也只能混個溫飽,永遠無法脫離社會底層,可如果你們在我身上投資成功了,以賀家的財力、人脈、背景,你們只要沾上一點,就能徹底咸魚翻身了。這不光是我的機會,也是你們的機會,也許是永遠不會再有的機會!”
三賤客又商量了半天,最終一致同意參與眾籌。四人暢談美好前景,喝得酩酊大醉,阿樹還即興賦詩一首:人生能得幾回搏,機會面前莫錯過,今日種下?lián)u錢樹,明朝枝頭結(jié)碩果。
有了三賤客提供的財力支持,阿樹的腰桿硬了不少,他首先辭去了保安的工作,這一步很重要,賀家千金要有個當保安的男友,傳出去會讓別人笑掉大牙的,就算琪琪不在乎,賀家也不可能接受。
接下來,阿樹去買了幾套名牌服飾,穿到身上往鏡子前一站,還真應(yīng)了那句話: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小伙子別提多帥氣了,活像偶像劇里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主角。
阿樹付了一年租金,租下一套房子,然后向琪琪發(fā)出邀請,請她來家里做客。其實琪琪早就提出過要來拜訪,但阿樹哪敢松口?。克郧白〉哪情g宿舍里,塞了四個單身漢,那各具特色又混為一體的臭腳丫子味,估計能把這位大小姐熏得懷疑人生。
琪琪如約趕到后,阿樹把她領(lǐng)進書房,書房布置得古色古香,頂天立地的書柜里,整齊地排列著各種書籍,都是那種大部頭的名著。琪琪環(huán)顧四周,不住驚嘆道:“阿樹,你好厲害啊,這些書你都看過?”
阿樹微微一笑,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遞給琪琪:“送給你的,請別見笑。”
琪琪翻開那本書,只見扉頁上寫著一行字:賀琪琪女士雅正。后面是阿樹的落款簽名。琪琪又驚又喜,連眼睛都在閃光:“阿樹,原來你是個作家啊,我以前問你職業(yè),你還一直對我保密,這才叫真人不露相呢!”
阿樹嘴上故作謙虛,心里暗自得意,自己這一步棋,顯然又走對了。其實阿樹并沒有完全造假,這本書還真是他寫的,他從小就喜歡文學,經(jīng)常在工作之余舞文弄墨,可惜他寫的東西,只能以抽屜為家,與灰塵為伍。一個小保安的作品,想要出版成書,實在是太難了,這次為了鎮(zhèn)住琪琪,硬是靠自費出了這本書。
好在阿樹的苦心沒有白費,琪琪顯然把他當成貨真價實的作家了,看著他的目光中,分明多了一層仰慕,這讓阿樹感覺自己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這對年輕男女,一個有心,一個有意,很快便陷入了熱戀,好得如膠似漆,琪琪還把阿樹領(lǐng)回了家,和自己的父親見了一面。賀錦城對阿樹很客氣,但客氣中透著冷漠,那種客氣說穿了只是一種修養(yǎng),那種冷漠才是他內(nèi)心的真實態(tài)度。
阿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和琪琪的交往,肯定會受到阻礙。果然,琪琪神情沮喪地告訴阿樹,父親堅決反對她和阿樹在一起。他還告誡女兒,以他的觀察,阿樹跟她交往,恐怕目的不純。琪琪根本聽不進去,還跟父親大吵了一架。
阿樹做賊心虛,暗自感嘆:賀錦城這種級別的人物果然眼光老辣,一眼便看透了自己的居心,自己想跟這種人斗,根本是自不量力。好在他現(xiàn)在手里掌握著重要的籌碼,只要能用愛情的名義牢牢控制住琪琪,把她推上戰(zhàn)場,讓他們父女相爭,自己未必沒有勝算。
琪琪和父親陷入了拉鋸戰(zhàn),兩人針鋒相對,誰都不肯讓步,阿樹雖然躲在幕后,卻比誰都緊張,像一個等待命運判決的人。
這天晚上,阿樹剛睡下,門便被敲響了,他過去打開門,琪琪撲進他的懷里,顫抖著說出一句話:“阿樹,從今天晚上開始,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阿樹大喜過望,他握緊拳頭,在內(nèi)心深處發(fā)出一聲高呼:我終于成功了!但琪琪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像一盆冰水澆到他的頭上,琪琪流著眼淚說:“為了你,我跟我爸徹底決裂了!他說從今以后再也沒有我這個女兒!”
3.作繭自縛
聽了琪琪這句話,阿樹一下子傻眼了,好半天才說出話來,既像是在安慰琪琪,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怎么可能呢?你們是父女啊,哪能說斷就斷?我想你爸只是在說氣話,你們很快就能言歸于好的!”
琪琪搖頭嘆道:“你根本不了解我爸這個人,他一向獨斷專行,說一不二,從來不會自食其言的。當然,如果我愿意向他低頭,同意跟你分手,他也許會原諒我,但你放心,我會誓死捍衛(wèi)我們的愛情,絕不會有絲毫退縮!”
阿樹呆呆地站在那兒,腦子里一片混亂,他機關(guān)算盡,什么都想到了,唯獨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琪琪倒是被他追到手了,可賀家女婿卻沒自己的份兒,這算咋回事???三賤客的投資就這么打了水漂,人家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阿樹沒辦法,只能千方百計躲著三賤客,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三賤客主動找上門來,一見琪琪就一口一個弟妹,叫得那個親熱。琪琪蒙在鼓里,對三賤客熱情相待,阿樹則提心吊膽,生怕他們說漏嘴。
好在三賤客都是人精,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說,直到阿樹把他們送下樓,三人才喜笑顏開地對阿樹表示恭賀,王廚師拍著阿樹的肩膀樂呵呵地說:“阿樹啊,我現(xiàn)在對你是心服口服,這么快就把這位大小姐拿下了,我們?nèi)齻€以后的榮華富貴就全指望你了!”
阿樹苦著臉說道:“出了點小意外,你們沉住氣,聽我慢慢說……”
等阿樹把情況一說,三賤客面面相覷,表情由晴轉(zhuǎn)陰,張司機大著嗓門說道:“合著我們花了這么多錢,除了幫你賺了個媳婦,啥也沒撈著?是這個意思嗎?”
阿樹囁嚅了半天,才有氣無力地說:“我當初不是說過嗎?是投資就會有風險!”
“不對,你別想打馬虎眼!”趙保鏢目光炯炯地反駁道,“你當時說的風險,指的是沒追到賀琪琪,可你現(xiàn)在是美人在懷了,卻想一腳把我們踢開,你小子是不是一開始就只想利用我們?”
阿樹哭喪著臉說:“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我一直以為只有兩種可能,要么追到琪琪,當上賀家女婿,要么根本追不到,我哪里想到還有第三種可能?”
“好了,好了,有話好好說。”王廚師攔住張司機和趙保鏢,轉(zhuǎn)頭對阿樹說,“現(xiàn)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花了我們多少錢,如數(shù)退還給我們,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阿樹低下頭說:“不過分,錢我以后會還給你們的,但一時半會兒實在拿不出來……”
王廚師追問道:“我們給你的錢還剩多少?”
阿樹訥訥地說:“花光了,置辦行頭花了五千,租房花了兩萬,出書花了四萬,還有……”
這下三賤客都急眼了,把阿樹圍在中間,一個個怒火滔天義憤填膺,阿樹低著頭一聲不吭,連臉上的唾沫星子都不敢擦一下。后來當他抬起頭時,才發(fā)現(xiàn)三賤客早就走了,但阿樹心里很清楚,這件事肯定不算完。
天空中陰云密布,正如阿樹的心情,一道閃電過后,大雨瓢潑而下,阿樹木然站在屋檐下,真希望這大雨永無止歇,把整個世界徹底淹沒,自己就不用去面對現(xiàn)實中的煩惱了。
雨停后天已經(jīng)黑透了,阿樹回到家后,看到琪琪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臉頰紅得像熟透的番茄。阿樹用手一摸,燙得嚇人,難道琪琪冒雨去找自己了?她怎么不打傘呢?阿樹又心疼又著急,背起琪琪飛奔下樓。
倉促之間打不到車,阿樹干脆一路狂奔,沖向附近的醫(yī)院,背上的琪琪清醒了一些,發(fā)出一聲呻吟,接著是一聲抽泣。阿樹顧不得擦一下汗,一邊跑一邊安慰琪琪:“親愛的,只要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琪琪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琪琪在醫(yī)院輸了兩天液,身體很快便康復(fù)了,但阿樹的心病要想解除,就沒那么容易了,他整天惴惴不安,像一只驚弓之鳥,可惜不管他怎么害怕,該來的終究會來。這天,他剛下樓,便被王廚師攔住了去路。
王廚師看上去并無惡意,一張胖臉上掛著笑容,阿樹緊繃的那根弦稍微松了點。三賤客當中,王廚師脾氣最好,而且他這個人很小氣,這次在阿樹身上投資最少,跟他談這件事,阿樹心里多少還踏實點。
只見王廚師笑瞇瞇地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咱倆這事,逼你還錢吧似乎不太仗義,讓我白掏錢吧也有點說不過去,怎么辦呢?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要你能幫我做件事,這筆債務(wù)一筆勾銷……”
阿樹趕緊表態(tài):“王哥,您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力而為!”
王廚師舔了舔嘴唇,干笑兩聲說道:“哥這輩子沒啥出息,干的是灶臺活,睡的是黃臉婆,可人總得有點追求吧,要是能跟那種富家千金睡一回,也算沒白來人世一遭!”
阿樹知道王廚師有好色的毛病,但沒想到他竟如此色膽包天,公然打起了琪琪的主意!這下可把阿樹氣壞了,他怒視著王廚師說道:“這怎么行?琪琪是……”
王廚師不慌不忙地接上話茬:“琪琪是我們幾個眾籌的成果,我在她身上投過資,這一點不用你提醒。”
阿樹臉漲得通紅,吭哧吭哧說不出話來,被人捏住軟肋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沒辦法,他只能低聲下氣地說好話:“王哥,你還是換個要求吧,琪琪是我的女朋友啊,你總得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
王廚師冷笑一聲:“當初拉我們投資時你是怎么說的?你說你根本不愛琪琪,只是把她當作進入豪門的工具,現(xiàn)在讓你用工具抵債,你又變成羅密歐了?老弟,你不能兩頭都占啊,那樣會消化不良的!”
阿樹頓時啞口無言,王廚師從口袋中摸出一包藥粉,嘴角掛著一絲邪笑,說道:“你把這個偷偷放到她飯食里,我保證能讓琪琪昏睡一晚,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
阿樹沒去接那包藥粉,王廚師用威脅的語氣說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果不按我說的辦,我現(xiàn)在就拿著那份眾籌協(xié)議,去讓琪琪評評這個理,到時候雞飛蛋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阿樹的心哆嗦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接過那包藥粉。王廚師哈哈大笑,拍著阿樹的肩膀,說了四個字:“合作愉快!”
4.懸崖勒馬
回去的路上,阿樹魂不守舍,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犧牲琪琪一次,要么自己全盤皆輸。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良知敗給了私念,阿樹一咬牙,發(fā)出一聲嘆息:“對不起了,琪琪,也許是你前世欠了我的吧。”
琪琪是嬌小姐出身,十指不沾陽春水,平時都是阿樹做飯,他已經(jīng)想好了,琪琪喜歡喝湯,幾乎是每餐必備,不如把藥偷偷放入湯里。
回到家,阿樹剛推開門,眼睛便被一雙纖纖玉手蒙住了,只聽琪琪溫柔如水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要給你一個驚喜,跟我來!”
廚房的餐桌上,擺了滿滿一桌菜,菜肴倒是挺豐富,可惜手藝太差,肉是生的,魚是糊的,土豆絲比手指頭都粗,黃瓜片比鞋底都厚。阿樹整個人都呆住了:“這些菜都是你做的?”
“是啊。”琪琪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第一次做菜,是不是表現(xiàn)很差勁?”
阿樹嘴巴張得老大,卻沒發(fā)出任何聲音。琪琪盛了一碗湯,放到阿樹面前,自己也去盛了一碗。阿樹有些驚訝地問道:“苦瓜湯?你怎么不做你最愛喝的甜湯?”
琪琪莞爾一笑:“因為你愛喝苦瓜湯啊,相愛的人應(yīng)該同甘共苦,不是嗎?”
這時,琪琪的手機鈴聲從臥室傳來,她站起身說道:“我去接個電話,等我回來一起吃??!”說完,她進了臥室。
阿樹盯著琪琪那碗苦瓜湯,慢慢掏出那包藥粉,他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wěn)那包東西。突然,阿樹一陣風般沖進衛(wèi)生間,把藥粉扔進馬桶沖走,又打開水龍頭,“嘩嘩嘩”地洗著臉。
等阿樹落座的同時,琪琪也從臥室出來了,她審視著阿樹,有些疑惑地問:“你的眼睛怎么紅紅的?發(fā)生什么事了?”
阿樹一邊狂嚼猛咽,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還用問?饞的唄!琪琪你真是天才,第一次做菜就這么好吃,快吃啊,愣著干什么?”
阿樹暗自慶幸,在這番內(nèi)心的交戰(zhàn)中,幸虧愛的力量后來居上,占據(jù)了上風,才讓自己懸崖勒馬,避免鑄成大錯。阿樹已經(jīng)想通了,哪怕琪琪知道了內(nèi)情,選擇跟自己分手,也是他咎由自取,但無論如何,他絕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
阿樹把王廚師約出來,直截了當?shù)卣f:“王哥,我打算白天打工,晚上兼職,盡早把欠你的錢還清,但要讓我?guī)椭闳ョ栉坨麋鞯那灏?,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你要去琪琪那里揭發(fā)我,也悉聽尊便,不過我有必要提醒你,那對你同樣沒任何好處,如果我和琪琪鬧崩了,按眾籌協(xié)議里的條文,我是沒有義務(wù)還你錢的,你最好把一切都考慮清楚,再見!”
就這樣,王廚師被暫時搞定了。阿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張司機又找上門來了。張司機和王廚師不一樣,他不好色,卻更貪財,算盤打得比誰都響,阿樹想想就頭疼,王廚師的債他都還不清,拿什么去結(jié)張司機的賬?
沒想到張司機自有主張:“阿樹,你的情況我了解,讓你還這筆錢,的確有點強人所難,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你不用出一分錢,就能清了我這筆債!”
阿樹小心翼翼地問:“你先說說看,是什么辦法?”
張司機說:“那天我們?nèi)齻€去你那兒時,我看到琪琪手指上戴著一只鉆戒,你把這只鉆戒偷來給我抵債,我們之間就兩清了,你看怎么樣?”
阿樹暗想,這家伙的眼光還真是毒辣,那是一枚很精美的鉆戒,一看就價值不菲,肯定遠遠超出他出的那筆錢,也只有他這種精于算計的人,才能想出這種扭虧為盈的招數(shù)。
不過說實話,相比王廚師那種非分要求,張司機提出的條件更容易讓阿樹接受。不過一想到琪琪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卻要向她伸出賊手,阿樹還是會有種深深的羞恥感,可是沒辦法啊,誰叫自己走錯了一步路呢?
偷枕邊人的東西,那是再容易不過了,琪琪每晚睡覺前,都會摘下鉆戒,放在床頭柜上。當晚,趁琪琪熟睡時,阿樹悄悄從床上下來,把那枚鉆戒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琪琪并不是很細心的女孩,第二天下午才發(fā)現(xiàn)鉆戒不見了,她著急地問阿樹,有沒有見到她的戒指。阿樹揣著明白裝糊涂:“是不是掉在外面了?我們先在家里找找。”兩人把家里翻了一遍,當然一無所獲。
琪琪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這讓阿樹有點意外,對琪琪這種出身的女孩來說,一枚鉆戒應(yīng)該算不了什么,她怎么會急成這樣?琪琪紅著眼睛,向阿樹解釋道:“這枚戒指是前男友送給我的,雖然他是個富二代,但這是他用他親手賺的第一筆錢給我買的,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他給我戴上這枚戒指時的情景,沒過多久他就為了救我離開了人世……”
琪琪越說越傷心,她撲到阿樹懷里,邊哭邊說:“那是他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我怎么能把它弄丟呢?我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我恨自己!”
阿樹呆呆地站著,突然他推開琪琪,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先別急,我們再找找,一定能找到!”
阿樹假裝東翻西找,悄悄從柜子后面拿出那枚戒指,交給了琪琪,琪琪破涕為笑道:“阿樹,謝謝你!”阿樹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羞愧,他下意識地避開了琪琪的目光。
這時,阿樹的手機響了,他磨蹭了半天才去接,這兩天張司機催命似的給他打電話,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可他拿起手機一看才知道,這次是趙保鏢找他,不用說,又是一個討債鬼!這真是按下葫蘆起了瓢,蛐蛐剛歇蟈蟈叫!
讓阿樹沒想到的是,趙保鏢見到他之后,壓根沒提催債的事,反而一臉亢奮地來了句:“阿樹,你小子命真好,你的機會又來了!”
5.真愛永恒
阿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些茫然地看著趙保鏢,趙保鏢一五一十地道出事情的原委:“我服務(wù)的那位雇主,也是個超級富豪,身家不比賀錦城差多少,兩家也一直都有來往。這位富豪有個女兒,叫關(guān)佩佩,她和琪琪從小就認識,別看表面上是閨密,其實心里十分恨琪琪。琪琪從家世到容貌,從學業(yè)到人緣,一直壓她一頭,這位關(guān)小姐爭強好勝,心眼還小得出奇,她把壓倒琪琪當成最大的人生目標,自從知道你和琪琪的關(guān)系后……”
“等等!”阿樹打斷趙保鏢,“我根本不認識這位關(guān)小姐,她怎么知道有我這個人的?”
趙保鏢有點不好意思,干笑兩聲說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唄。”
阿樹明白了,準是這家伙一張大嘴到處亂說,傳到了這位關(guān)小姐的耳朵里,只聽趙保鏢繼續(xù)說道:“她把我找去,委托我出面,跟你談一筆交易,如果你按她說的去做,她會支付你一百萬的酬金,還承諾在他父親的公司里,給你安排一個高薪的職位……”
趙保鏢說到這里,觀察了一下阿樹的表情,他原以為阿樹會很激動,沒想到阿樹看上去異常平靜,問道:“她想把我當工具,達到打擊琪琪的目的,對嗎?”
趙保鏢說:“沒錯,她要扮演橫刀奪愛的角色,把你從琪琪身邊搶走,來個反敗為勝,出一出憋了好多年的這口惡氣!當然,你跟關(guān)小姐的關(guān)系是假的,演完這場戲后一拍兩散,不過她保證,答應(yīng)你的條件,一定會做到!”
阿樹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見他遲遲不表態(tài),趙保鏢有點急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這么好的機會,你還猶豫什么?那可不是一百塊,是一百萬??!關(guān)鍵還可以賺個前程無量的高薪職位,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你當初費盡心思地追求琪琪,不就是為了得到這些嗎?”
阿樹還是沉默著,趙保鏢繼續(xù)鼓動道:“我知道,你可能舍不下琪琪,可你想過沒有,那種習慣了享受的富家千金,真的會跟你過一輩子苦日子嗎?等人家想通了,父女還是父女,大小姐還是大小姐,你這個窮小子,也還是窮小子,到那時你人財兩空,再后悔就晚了!”
阿樹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他抬起頭對趙保鏢說道:“我想好了,你安排我和那位關(guān)小姐見面吧!”
三天后,阿樹手持一束玫瑰,走進一家餐廳,他看見琪琪和佩佩相對而坐,正看似親密地熱聊著,隨著阿樹的現(xiàn)身,兩個女孩同時將目光轉(zhuǎn)向他。琪琪的眼神蘊藏愛意,佩佩的表情暗含得意。
佩佩的計劃很簡單,也十分殘忍,她把琪琪約到這里來,說好兩人都把男朋友叫來,介紹彼此認識,等兩人共同的男友阿樹出現(xiàn)后,情節(jié)將推至高潮,這位大小姐要以這樣一種戲劇化的方式,給自己認定的對手致命一擊。
阿樹一步步走近,琪琪起身相迎,佩佩坐著沒動,阿樹腳步停頓了一下,徑直走向佩佩,在琪琪訝異的目光中,佩佩嘴角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她以一副高傲的姿態(tài),伸手去接鮮花,沒想到卻接了個空。
阿樹今天打扮得很帥氣,像一個真正的白馬王子,他說:“佩佩小姐,這束花代表我一顆最真摯的心,我只能把它獻給我最愛的人,抱歉了!”
阿樹看著琪琪,目光飽含深情,又不乏堅定。趙保鏢的蠱惑沒讓他有絲毫動搖,他絕不會再為了其他目的去傷害自己心愛的人。有三賤客從中作梗,琪琪遲早會知道真相,與其被迫面對,不如主動坦白。至于為什么要當著琪琪的面上演這一出戲,阿樹也有自己的考慮,他要讓琪琪看清這個假閨密的真面目,避免她以后受到更深的傷害。
阿樹盡量保持著平靜,但他的聲音還是在微微顫抖:“琪琪,你知道嗎?在遇到你之前,我的情感剛剛遭到一場重擊,相戀多年的女友為了金錢棄我而去,我眼中的世界一片灰暗,發(fā)誓從此不再相信愛情。而你,像一道美麗的彩虹,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中,重新喚起我對愛情的信心。琪琪,今天是我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向你表白,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我懷著功利之心和你交往,我不配得到這么純潔的愛情!”
琪琪感動極了,她柔聲說道:“阿樹,我不準你這么說,我們之間沒有最后一次!”
阿樹表情無奈,語氣悲哀:“你不知道我對你做過什么,我今天就是來向你坦白一切的。”
“不!”琪琪嘴角含笑,輕聲說道,“我知道,在兩個月前的那個雨天,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原來,那天三賤客跟阿樹起了沖突之后,眼見從阿樹這里很難要到錢,索性直接去找琪琪,拿出那份眾籌協(xié)議,讓琪琪代為還錢。琪琪這才知道,讓她如此投入的這場愛情,竟然是一場充滿算計的投資,琪琪羞憤交加,一頭沖進雨中。
回憶起那幕場景,琪琪的聲音低沉了下去。阿樹無地自容,囁嚅著說道:“對不起……”
琪琪黯然說道:“我淋了一場雨,回來后就發(fā)燒了。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下定決心要跟你分道揚鑣……也許我們真的是緣分未盡吧,你回來后送我去醫(yī)院,當我趴在你背上,看著你拼命奔跑,汗都顧不得擦一下,聽到你一個勁安慰我,說會永遠保護我,我的心軟了,我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
琪琪找到三賤客,代阿樹還清了所有欠款,然后付酬買通了這三個人,和他們聯(lián)手設(shè)局,讓阿樹接受考驗。琪琪嘆道:“阿樹,希望你不要怪我,你親手毀掉了我對你的信任,要和你一起走下去,就必須重建這種信任,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對我有愛情……”
阿樹一臉慚愧地說:“琪琪,我怎么會怪你呢?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一旁的佩佩微笑著說道:“阿樹,這又不是批斗大會,你不用一直做檢討,不管怎么說,你從不惜利用琪琪去追求金錢地位,到不惜放棄這些東西去保護琪琪,就是一個了不起的轉(zhuǎn)變,我真心希望你們的愛情永不變質(zhì)!”
阿樹和琪琪執(zhí)手凝望,琪琪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道:“對了,阿樹,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經(jīng)過我媽從中協(xié)調(diào),我爸有跟我和解的意思,我們父女也許很快就會和好如初,但我希望你做個有志氣的男人,不要再想著去沾我爸的光,何況你的性格也不適合經(jīng)商。我想介紹你去一家雜志社工作,先從打雜做起,延續(xù)你的文學夢,也許有一天,你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作家,你愿意嗎?”
阿樹拼命點頭,說出了那三個字:“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