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旺是個養(yǎng)奶牛的農村漢子,最近活兒實在太忙,他就請了個幫工,管吃管住,工錢開得也不少。
這個幫工姓劉,是個外地人,和霍旺年紀差不多,挺干練的?;敉X得他干活勤懇,人也利索,哪都挺好,就是有一點特別奇怪,這老劉平時沒事就愛盯著小白看。
小白是霍旺養(yǎng)的一條狗,其實也沒啥特別的,可老劉常常望著小白出神,像是琢磨著什么。
這天,老劉忽然說:“哎,我說老霍,把你那‘小白’借我用用……”霍旺疑惑地問:“借‘小白’?你有什么用呀?這只狗老實得要命,來個人連叫都不叫,本來還指望它看家護院哩,現(xiàn)在我都想把它處理了!”
老劉笑了笑,說:“你說的這些都不打緊,只要是只母狗就行。”望著霍旺一臉的不解,老劉接著說:“我看小白這幾天進入了發(fā)情期,我要用它釣只公狗來打打牙祭。”霍旺沒聽說過還有“釣狗”的,他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當下便點了頭。
到了晚間,老劉牽著小白出去溜了一圈兒,回來后把小白拴在院中,大門特意留了一道縫,然后他拿了一條繩子,繩上挽了個活扣,自己則悄悄躲在屋里。
過了約摸半個鐘頭,一只黑狗探頭探腦地出現(xiàn)在門口,幾番試探后,這只黑狗禁不住誘惑,跑到小白身邊,開始親熱起來。屋內的老劉看準時機,悄悄摸到門邊,一把關好門。黑狗發(fā)覺上當,已經晚了,狂奔亂跑中被老劉甩過繩子套中了脖子,三下兩下,老劉就麻利地把黑狗拴到樹上勒死了。
第二天中午,一鍋香噴噴的狗肉出鍋了,老劉和霍旺一邊喝酒一邊吃肉,好不痛快。
這以后,隔三差五的,老劉就用這招兒釣狗解饞,霍旺也樂得享受這一免費的大餐。在一次吃狗肉時,老劉閑著沒事,跟霍旺講了他在家鄉(xiāng)釣狗的經歷:那次,老劉也是在家里設好了圈套,等公狗上門。等到半夜時,有一條公狗進來了。老劉出門一看,呵,好家伙,是條老大的公狗,像頭獅子,細細一看,敢情是只藏獒!老劉愣是沒怵它,用繩子套住了它。可這藏獒力氣太大了,老劉拽不動它,它反而向老劉猛撲過來,幸虧老劉抄起個塑料盆當盾牌抵擋,才沒被藏獒咬到。緊急關頭,老劉大喊著,讓老婆把鐮刀拿來。他一手拿著塑料盆抵擋,一手用鐮刀玩命地猛砍藏獒的腿,最后,老劉終于砍翻了這家伙,他也累倒在地……真是后怕呀,如果老劉稍一松手,不是他吃狗,而是狗吃他了!
老劉接著說:“這只藏獒我吃得痛快啊!后來我才知道,這只藏獒是附近一個養(yǎng)犬基地跑出來的種公獒,價值500萬元。養(yǎng)犬基地丟了種公獒,曾打出廣告,說獎勵30萬給找到藏獒的人。我那個后悔呀,早知道那狗這么值錢就不吃了。不過,我老劉也創(chuàng)下一餐500萬的紀錄!嘿嘿,我去年坐車時聽人說,前兩年在西安,幾個香港人一餐吃了50萬,說是什么宮廷菜,牛得全國人民都羨慕。我當時忍著沒跟他們說,俺老劉一餐吃過500萬哩!”說完,老劉得意地大笑起來。
霍旺開始也跟著笑,但笑著笑著,他若有所思起來。過了一天,他對老劉說:“老劉呀,今后在我這里就不要再釣狗了,附近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住著,弄一回兩回可能沒人發(fā)覺,時間長了,丟狗的人找上門來可不好?,F(xiàn)在的狗都金貴,明明值一兩百的狗,他偏說一兩萬,咱可賠不起!”老劉知道,霍旺這是害怕被別人訛一把,連忙回答:“好呀,不弄了。”
老劉說是不弄狗了,可他也沒閑著,趁著上山放牛的時候,不是弄只兔子就是逮只獾子回來。不過,每次吃的時候,都要嘆息一番,說是沒有狗肉香。
過了一段時間,霍旺看老劉總盯著小白的肚子,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小白揣崽了。霍旺想,這老劉,不知又打啥鬼主意。不久,小白生下了三只小花狗,斷奶后,一只只在院里跑來跑去,胖乎乎的挺可愛。老劉看了說:“老霍,這三只狗崽子歸我啦!”
“行,歸你。”霍旺答得爽快,他還以為是個玩笑,哪知過了沒幾天,中午時,老劉急三火四地把霍旺招到自己住的小屋,說是讓他吃頓大餐。進了小屋,霍旺才發(fā)現(xiàn),小炕桌上放著一大盤冒著熱氣的肉,盤里那三個小腦袋殼,讓霍旺一下就恍然大悟:“老劉,你把那三只小狗燉了?”老劉笑嘻嘻地回答:“你不是說給我了嗎?來來,這小狗嫩得很,一開鍋就熟嘍,坐下嘗嘗……”
霍旺覺得下不了口,畢竟是自家養(yǎng)的三只活蹦亂跳的小狗呀,眼下成了盤中餐,看著也揪心。老劉可不管這些,大口嚼著肉,“哧溜”一口酒,吃得不亦樂乎。
這時,霍旺聽見院中小白在狺狺吠叫,滿院亂竄著,就說:“老劉呀,你好殘忍,你吃了小白的三個崽子,它現(xiàn)在到處找呢!”
“管它呢,”老劉眼皮都沒抬,“一只狗,它懂個啥?我剛才怕小白護崽子,把它關到大門外了,才趁機摔死三只狗崽子。來,吃呀!”正說著,小白東聞西嗅地進屋了,邊聞邊“嗚嗚咽咽”地叫著,在屋里亂轉。老劉煩了,抬手將桌上的三個小狗腦瓜殼扔到小白面前,說:“給你,吃吧吃吧,別叫啦,嘗嘗你孩子的肉香不香……”
小白聞了聞,突然止住了叫聲,它像定住了神似的,大約過了一兩秒鐘,雙耳豎起,盯著正大口咀嚼的老劉,猛地一下躥上桌子,一口就咬在老劉咽喉處。老劉毫無防備,被小白死死咬住了喉管?;敉鷩樕盗?,愣了幾秒后,他先是拿起拳頭猛打小白,見它死不松口,他又抄起桌上的酒瓶子擊打小白的頭。令霍旺恐慌的是,這小白的頭上都流血了,它還是不松口,時間一長,老劉臉色發(fā)白,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霍旺急了,又出去找來一根粗木棍,一下一下用力擊打小白的頭,眼見著小白的頭凹了下去,口、鼻、眼都溢出血來,可這畜生還是死死咬住老劉的脖子不松口,最后霍旺累得手都抬不起來了,他又急又怕,連滾帶爬地跑出去喊人求救……
等人們趕來,一切都晚了,人也死了,狗也亡了。一會兒的工夫,120救護車開來了,110警車也鳴著警笛趕來了。人們動用了一切器械,總算把人和狗分了開來。再看老劉,脖子都被咬爛了,他雙目圓睜,好像是死得十分不甘。
霍旺做夢也沒想到攤上了這人命關天的大事,他語無倫次地跟警察介紹完情況,然后雙手一攤,一屁股坐在地上,苦著臉道:“完了完了,小白從不咬人的呀,這下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出了人命案,霍旺也被請進了派出所,他得知眼下警方正在聯(lián)系死者老劉的家屬,現(xiàn)已初步斷定這是個偶然事件,可能得賠點錢,具體多少,得等死者家屬來協(xié)商才知道。
霍旺這個悔啊,一條人命呢,得賠人家多少錢呀,看來自己要傾家蕩產了,但令霍旺萬萬沒想到的是,幾天后,警方告訴了他一個驚掉門牙的消息:死者老劉是個通緝殺人犯,他并不姓劉,而姓魏。這個人五年前在家鄉(xiāng)就是因為釣狗和鄰居發(fā)生爭執(zhí),殘忍地殺害了鄰居一家后就四處逃亡,想不到最后把命喪在一只從不咬人的狗嘴里。
回家的路上,霍旺心里不禁感慨:老劉呀老劉,不,老魏呀老魏,你還說什么吃過最貴的一餐是500萬的藏獒,我看呀,這次才是你最貴的一餐,要你拿命來償還!
直到現(xiàn)在,霍旺想起這件事,后脊梁還“嗖嗖”直冒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