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種娃娃,芭比娃娃、迷糊娃娃、露娜娃娃……更多的不知品牌,卻同樣被女孩子們奉若至寶,收藏在枕邊書桌上,日日把玩。
淺凝的屋里,卻幾乎有著這所有種類的娃娃,雖非正品,卻一樣匠心獨具、精雕細琢。
她在網(wǎng)上開了一家小小的娃娃店,專門出售真假難辨的贗品,因為物美價廉,生意頗為紅火。幾乎每一個分類下的娃娃都供不應求。只除,有一類由她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娃娃,售出無幾。
她們,同樣擁有著吹彈可破的肌膚,粉嫩細滑,有著真人的觸感。白晰的面容,柔軟的四肢,水旺旺的眼睛,柔順的長發(fā)。按說,全是上品。可是每一個娃娃的身上,都有一處人為的傷口,里面似有什么機關(guān)似的,一碰,就會汩汩地流出紅色的液體。
她管她們叫做:血娃娃。
寧靜的夜里,屋里散發(fā)著隱隱的霉味。依然只點一盞老式油燈,淺凝坐在燈邊,專注地縫制著娃娃,嘴里,輕輕吟唱著催眠的曲調(diào)。時不時,她會抽出左手來,搖動一下身后的嬰兒床,面色詳和。
燈光撲閃,嬰兒床里,幾只血娃娃整齊地躺在一起,面目猙獰。
一天, 兩天,三天……僅僅十天,那個帖子水漲船高,已經(jīng)翻至第五十九頁。
殷以商壞壞地笑著,一頁一頁翻閱下去。
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女人,飄逸脫俗,不染煙塵,卻從每一個細胞里,透出深深的
憂郁來。
她走路很輕,終日只穿一件純白的棉布睡裙,長發(fā)直直地垂下,讓人從任何角度也無法看清她的眼睛。如果不是初遇在人聲鼎沸的商場前,他一定會把她當成一個女鬼。
而事實上,除了初遇,她此后的行為也當真像極了一只女鬼。
她只在深夜才出門,先扔掉大袋的垃圾,再去24H的快餐店打包回全天的食物。有時,還會走很遠的路,去另一條街轉(zhuǎn)角處一個冷僻的輔子買一點煤油。
她的菜譜殷以商研究過,看不出絲毫的喜好與規(guī)律,似乎店里還剩什么,她就要什么,絕不挑剔。如果一定要有所發(fā)現(xiàn),那就是,她的飯量相當驚人。
殷以商還從未見過這樣大胃的女人。他年紀輕輕,就接手了父親的家紡公司,身邊一直美女如云,哪一個不是嬌滴滴地特別在意自己的身材,每每用餐,都會扭捏著不肯多進食,唯恐一星點肥肉也會毀掉了她們窈窕淑女的聲名。哪里會像她?一天的食量,光主食就有五六份。
那個帖子的帖主正是殷以商。說不上是什么心理。或許是因為她太過神秘,他太急切地想要揭曉答案,卻又沒有學會放下所有矜持去貿(mào)然打擾。
也有可能,只是因為他初來這個論壇,他殷以商殷大老板的魅力在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發(fā)帖無人響應,回帖也得不到回應,處處顯得格格不入,很受排擠,才想借了這隨機的靈感,大炒一把人氣。
他是殷以商,他怎么可以忍受自己不是焦點?
于是,他站在自己新?lián)屪庀聛淼暮喡邮业年柵_上,用高清晰的數(shù)碼相機拍下了她的窗口。那個終日被厚厚的白色穿簾屏敝的窗口。
照片,是傍晚拍的。那天正好有雨欲來,上的云朵很厚重,黑壓壓地離地很近,那種沉悶的調(diào)調(diào)壓抑住了整幅畫面。
他說,這是一個古怪的居室,從來沒有見過窗簾被揭起過的時候,也根本沒有聽到過里面有過任何響動。但樓下的郵箱,每天都會有人塞進東西。第二天再看,卻又空了。到了傍晚,又會重新被塞滿。
這里,究竟住著什么樣的人呢?
他當然全然隱瞞了他的跟蹤和她的出行,并且在行文間添油加醋,以增加其間詭異的氣息。
壇子里的人們炸開了鍋,眾說紛紜。
有人說,這里應該住著一個深居簡出的作家。因為只有作家,才會既不喜外出,又與外面的世界保持頻繁的書信聯(lián)系。
有人說,這里應該關(guān)著一個精神病人,沒準那些郵遞物都是他自己寫給自己的信。
也有人說,笨,你們真笨,全部被忽悠了!這間屋里根本沒有人住,只不過是樓上或者下哪一家空出的房產(chǎn)而已。至于信箱,它的主人習慣了留這個號碼,所以只用這個信箱來通信。
帖子是在第二十七頁開始進入正題的。
終于,有人要求樓主提供詳細地址,要組建一個小型的敢死隊,去一探究竟。這個提議,居然一呼百應,一時間掀起了一個小小的高潮。
那之后,便是千遍一律對帖主千呼萬喚的期待。甚至,有人開始按捺不住,開始對這座城市每一個破陋的社區(qū)進行排查,企圖在樓主回復之前,就找到照片里的小樓所在。
殷以商應該是欣慰的,他終于再度成為了焦點,他的身影,如此被人期盼著。然而,他卻開始坐立不安。
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觀察,她雖然依然神秘,對他,卻不過是一扇虛掩的門。無論這門里藏著什么,他都不可以讓別人捷足先登。
所以,他終于在一個傍晚,敲開了那扇門。
您好,他說,我是來送快遞的,請問是商萌萌小姐嗎?
淺凝瞇起眼,細細地打量著面前的男子,突然迎來的光亮讓她一時還無法適應。
她低了頭,沒有作答,只轉(zhuǎn)身回到桌前,給他讓出了一個小小的入口。
他識趣地跟了進來。
關(guān)門。她說。聲音很輕,也很冷。
書桌、嬰兒床、沙發(fā)、雜物架、幾只裝滿布塊的竹筐……整個屋里陰暗潮濕。
電燈開關(guān)明顯壞掉了,燈芯在燈盞里費力地掙扎著微弱的光亮,將周邊的物什照得影影綽綽。
最令殷以商驚奇的是,這樣的屋子里,居然會有一臺電腦,一臺開著的電腦。
一段時間的離開,使電腦已經(jīng)黑了屏。殷以商輕輕地搖了搖鼠標,屏幕上,卻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帖子,一個由他發(fā)表的,唯一的帖子。最后的回復正出自他的ID,他說:“無論如何,我都會給大家一個終的答復。”
心下一寒,脊背上突然感受到一絲涼涼的目光。
猛然轉(zhuǎn)身,她卻仍在安靜地縫制著手里的娃娃,巋然不動。
后來殷以商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究竟還發(fā)生了什么?
他明明以一個快遞員的身份進入了淺凝的家,最后,怎么卻在那張破舊的二手沙發(fā)上,與她糾纏在一起。
究竟是誰勾引了誰?還是,情到深處,水到渠成?
一切的一切,紛紛亂亂,記憶碎成了淺凝剪下的布條,零落不堪。
他只記得她披散的發(fā),明亮的眼,火熱的唇。她動的時候,整個世界都似著了火般歇斯底里地瘋狂動蕩;她靜的時候,連時間,也停止了呼息。
前所未有的心動。
僅僅是回想,卻又令他身體的某一部分蠢蠢欲動。
摸出手機,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多鐘。他一人躺在沙發(fā)上,身邊,已沒了她的身影。
她是照例外出了嗎?
一個魚躍,他坐起身來。
桌上,留有一只剛剛縫制完成的娃娃。精美的面容,甜美的笑意。真是個妙人。
忍不住就伸手一摸,一絲鮮血卻順著她唇角洶涌而出。
啊——
沒有絲毫準備地,他駭在了那里。
殷以商自然沒敢在帖子里道出這段事,他怕會被數(shù)不清的板磚砸來,橫遭慘死。
躊躇著把帖子翻到最后一頁,卻看到自己的ID已有回復:
她是一個終日呆在家里做手工娃娃的女孩,在淘寶上有一家店。因為貨趕得緊,所以不太有時間外出。郵箱里的信件,大多是她訂購材料的包裹單,也有一些不習慣網(wǎng)上購物的客人郵來的匯款。——也許這個真相讓大家失望了,但現(xiàn)實總是這樣,世界上哪里真有什么鬼怪神仙這件事情至少讓我們明白,任何詭異的表相,在現(xiàn)實中,終歸有一個毫無創(chuàng)意的答案。
細看回復時間,卻正在幾秒鐘之前。
隨著真相的揭曉,這個帖子便失去了神秘與新鮮,逐漸被人遺忘。人們更多的注意力,則轉(zhuǎn)移到這座城市近期大增的失蹤案件上去了。
網(wǎng)友們激烈地討論著那些失蹤者的命運走向。因為失蹤最多的是女童,有人猜測是有一個販賣人口的集團入駐了這座城市。她們應該是被賣進了無法生育的富人家庭。更多的人表示反對。因為自古以來,被買賣的兒童多半是男性。而女童?養(yǎng)大成人再賣入妓院?這是一條漫長的道路,基本上很不靠譜。那么,很有可能是拐去進行器官移植交易了,或者,從小養(yǎng),進行特殊的非法演出。
更有人為了證實其可能性,將幾年前與失蹤有關(guān)的那則舊帖也翻了出來大加炒作。
大致是說某某地方,有些女孩即使是在大商場的試衣間里,也會突然失蹤,親友花盡數(shù)十年時間也無法尋訪到蹤跡,若干年后,在一個畸形人演藝團體的演出中,卻認出了自己失蹤了的親人。
殷以商對此不以為意,他的全盤心思,都用在了那個叫淺凝的女人身上。
他們已有過了最親密的接觸,他該是她最親近的人了吧。可是她對他,卻還是那樣陰晴不定。
每天的鮮花牛奶,都無法輕易敲開她的門,一個月里,她似乎只在那特定的幾天里,才有心情接見這個執(zhí)著的仆人。而只要她肯迎接,她便是激情的,致命地給予他全部欲望。只是除了身體的糾纏,她對他卻是那么吝嗇,甚至連微笑,也不原意施舍。
他請搬去他的豪華別墅,她不置可否。他邀她共進晚餐,她卻當著他的面打開準備好的便當,默默進食。他送她華麗時尚的衣物,她照單全收,一轉(zhuǎn)眼,卻被她一一剪碎,改造成娃娃身上的禮服。而她自己,仍舊穿著那一成不變的白色睡裙。——有一次他無意間打開了她的衣柜,一時間呆在了那里。大大的柜櫥里,居然只掛了幾件款式一模一樣的睡衣,再也沒有其它的色彩。
很多時候,殷以商并沒有那么好的耐心,他也很懊糟——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怪人呢?我怎么會認識她這樣的女人呢?
是啊。我怎么會認識她這樣的女人呢?
殷以商不止一次地問自己,思緒,便順理成章地飄回了初遇的那一天里。
那些日子,家紡商城里的生意很是冷清。殷以商大手一揮: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把那些做家紡用的邊角料全部擺到花車上,推到店門口低價銷掉,先賺點人氣再說。當然,促銷的消息是先從報刊電視和網(wǎng)絡這種種媒體之上同時散發(fā)出去的。
就這樣,他看到了她。
這怕是她幾個月來唯一一次白天出門吧。這么微薄的機會,卻被他撞到,并且為之吸引,這不能不說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既是天意,還有什么可抱怨呢?這樣去想,便又坦然。
之后,他似乎迷戀上了這種追憶。他習慣性地開始收集與她相處的每一點滴快樂與美妙的時刻,而將那些冷遇,統(tǒng)統(tǒng)趕出腦海里。這樣,當他回味,他也是幸福的,溫暖的。他會覺得他的愛情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神奇。如此如此,無法抗拒。
他曾經(jīng)設(shè)想過她應該是一個受過傷害的女人,他應該替她請個心理醫(yī)生。而最終的結(jié)果是,他為她,催眠了自己。
他與她的關(guān)系,終究還是與外面的世界扯上了聯(lián)系。
那是一則報道,說是據(jù)可靠消息,最近失蹤案件中的孩子們唯一的共同點是,在失蹤時,都帶著一只會流血的娃娃。
血娃娃?
殷以商讀到這里,一個激伶,一股寒意彌漫了全身。
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她的家門,敲了半天,卻沒人響應。
突然想起,是深夜了吧,她應該在快餐店才對。
到了店里,卻被告知她剛剛離去。剛想追出,卻突然返身,問起:“那位小姐今天買了些什么?”
桌上、地上、沙發(fā)上,被輔滿了便當,淺凝哼著催眠曲,仔細地將方便筷一一擺好。
九十九份便當呵,這將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好在快餐店的老板講信用,從不對她偷工減料。
好在,這般的疲累,也總該有個結(jié)束。
吃吧吃吧,乖乖地吃飽,好上路。
她輕輕地哼著,面色憂郁。
嘻嘻哈哈的笑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搖籃里推得滿滿當當?shù)难尥拗鹨徽酒穑懦烧R的隊列走到各自的餐盒面前。
吃吧吃吧,乖乖地吃飽,媽媽帶你找到回家的路。
她輕聲吟唱著,卻掉下淚來。
好不容易砸開門,殷以商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淺凝的屋里,已是零亂不堪。早些天賣出的那些血娃娃,不知何時又全部回到了這里,被淺凝排列出奇怪的隊伍。每一只娃娃的面前,都放著一份食物。而那個蒼白憂郁的女人,正垂著淚,像一個溫柔而貧寒的母親一樣,在照顧“孩子”們進食。
娃娃們一動不動,夜,令人發(fā)狂地靜著,淺凝輕飄的歌聲便更顯詭異。
淺凝,你……你怎么了?
殷以商打著寒顫,卻終于問出了口。
淺凝停了下來,淡淡看了他一眼。
九十九只,花費了我三年的時間啊。今天最后一個客人收到了她的娃娃。這都要感謝你的成全。
我?我怎么了?
是你的那個帖子,讓我一時冷清的血娃娃們熱銷了起來。要不是你,九十九個符合條件的買主,我該要等到什么時候?
淺凝,你在說什么?
她卻不去回答,只剝落了身上的睡衣,再次,向他展露了雪白了胴體。
不……不要,淺凝,我不要我們再這樣下去。我……
她卻并不理會,輕輕拿起餐桌上早已放好的一柄尖刀,向自己小腹上劃去。
啊——
殷以商輕呼出聲,卻是來不及了。
一滴、兩滴鮮血冒出,卻瞬間凝在了傷處。沒等他多想,她又將刀向下深深按去,“嘩啦”一下,是血肉分離的聲音。
殷以商忍不住想閉眼,卻睜睜地看到她小腹處的皮肉已被翻開,顯露出一個大大的窟窿。鮮血,似中了盅術(shù)般,從那個巨大的洞口倉皇逃離。
守著我,不要驚動孩子們。她說,只需一刻鐘,我就會醒來。
她忍著巨痛,咬牙向他說道。
千萬別報警,求你。電腦桌上,有你的一封信。當你看完,我就會醒來,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
殷以商哪里還有心思聽她言語,雙膝一軟,跌倒在她身旁,正好接住了她溫暖腥熱的身體。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殷以商終于再度有了意識。他看著地上大片的血跡和懷里血跡斑斑的女子,忍不住想吐。淚,毫不自知地傾泄出來。
摸索地爬到電腦桌旁,展開信。他第一次看到淺凝清淺的字體。
五年前的某一天,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是一個沒有愛情的女人,我剩她,我的孩子。而我最終,卻將她也弄丟。你無法想象我當時的絕望與心痛。
是的,我可以再去隨便尋找一個男人,重新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墒牵@對我沒有用,任誰,也比不上我那可愛聰明的女兒,我此生唯一的摯愛。
幸而,我找到了它,古老的尋魂術(shù)。它教我學會了制作巫蠱娃娃,并將她們送到條件相符的孩子們手里。它告訴我,巫蠱娃娃會為我?guī)砭攀艂€女童的靈魂。在此期間,我必須盡少減少與外人的接觸。而第一個主動找到我的男人,便是巫神派來成全我的男人。只有和他,我才能孕育一個新的載體,這時,只要我打開腹腔,讓九十九個靈魂一起,順著我敞開的腹腔進入子宮與新的生命融合在一起,便能重新尋回我早夭的孩子。我要她重回我的腹中,重新經(jīng)歷十月的孕育,將她帶回我身邊。
殷以商,那天當你敲開我的門我就知道,你便是巫神賜給我的那個人。我本應感恩戴德,可是,請原諒我對你始終冷漠。因為我不能愛上你,在巫毒的教義里,只有唯一的,徹底的,義無反顧的愛,才是尋魂術(shù)的索引。任何其它的愛戀,都會讓我前功盡棄。不僅我的孩子不再愿意回來,就連我自己,也將墮入輪回之外。
當我再次醒來,請原諒我不再記得你,所以,現(xiàn)在請你,就當一切都未發(fā)生過那樣,安靜地離開。
看完這封信,她就會醒來。只要一刻鐘,她就會醒來。
殷以商喃喃念著,疑惑地盯著地上淺凝的尸體。
你說過,我看完這封信,你就會醒來。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地上,癡癡地等著。看著白天過去,黑夜再度降臨。也終究沒有等到她再次站起。
他將那封信揉碎,扔進一旁的垃圾筒里,卻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試孕紙。那上面隱約的紅線告訴他,用過它的那個女人,已經(jīng)有了身孕。
門窗緊閉,他卻感受到一股越來越徹骨的寒意,終是抱住頭,鳴鳴地哭了。
他多么希望她馬上可以好生生地從地上爬起來,站到他面前。重新那么飄逸脫俗地活著。哪怕她依然對他很冷很壞,他都不會介意。他會努力地重新讓她認識自己,了解自己,接受自己。他會好好地去愛她身體里那個小小的生命。他相信,那也是他的孩子,是他前世就走失了的孩子。他們,本就是一家人。
可是,他又笑了。他一直以為她是冷血是病態(tài)是個瘋子。卻原來,她也是愛過的啊,甚至比他的愛更濃烈更悲壯。就這樣一愛,便讓她付出了生命。
終是抵不住崩潰,他咆哮一聲,沖出門去。
于是,那個清冷的夜里。偶爾晚歸的人們便在街上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又哭又笑地跌撞前行。
他笑得那么凄慘,卻又哭得,那么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