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靈異論壇的聚會。聚會的發(fā)起人,是論壇的所有者伊朵。而聚會的主題,則是大家向往已久的,筆仙游戲。因為是網(wǎng)友,大家遵循著網(wǎng)友聚會的潛規(guī)則,一概以網(wǎng)名相稱,不主動問詢生活種種。
最先到達的,是伊朵,然后是愛火與耶馬、金楓與楚西。五人等了很久,最后一對何大少與凌久久,還沒有到來。這時,伊朵的手機響了一聲,突然沒電了。她轉(zhuǎn)身向耶馬道:“馬兒,手機借我下,也許是九九他們找不著地方了!”
終于到齊了。七人胡亂地點了點飲品,就圍成圈坐下。七個人,三對男女朋友,只有伊朵一人,尚在單身。
這是一名非常奇怪的女子。雖談不上國色天香,但無論從身材上還是相貌上,都是非常亮眼的,是似乎并不熱衷情愛之事,全身心撲在靈異活動上,拿著一份文員千來塊的月薪,卻自費辦了專門的網(wǎng)站,仿佛,這便是她全部的理想。
其實這樣的游戲,大多是女孩子比較好奇,男伴們,多半是充當保鏢的,以及,女友們受驚之下,掐捏捶打的工具。
這是在藍亭咖啡廳的一個大的包廂里。除了伊朵,大家還是頭一次玩這種游戲,于是一切前奏,都由伊朵在操辦著。
先是拿出預備好的紙和筆,然后,大家各自報出與自己相關(guān)的一些姓氏、地名、年份、數(shù)字……
最后在紙的最下方,寫上男、女、是、否幾個字。
伊朵說:“你們都不會玩,就由我來握筆吧。不過還需要一個人,誰愿意?”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由自己出這個頭。
伊朵說:“如果兩個女人玩,成功率可能會高一些,但有可能因為陰氣比較盛會請出厲鬼,危險性也大些。兩個男人請,又怕請不出來。最好是一男一女。——哪位男士愿意和我一起?”
金楓笑道:“我來吧!我不信這些,自然也就不怕!”
楚西白他一眼:“你不信你來做什么!不知道心誠則靈嗎?”
倒是九九嫣然一笑,對耶馬道:“馬兒,你家火火名字里太多火了,怕陽氣重,讓我家何大少來吧!”
于是一男一女兩人十指相交,夾住鉛筆,開始口念咒語:“筆仙筆仙,你是前世,我是今生,如果有緣,請來相會。筆仙筆仙,你是前世,我是今生,如果有緣,請來相會……”
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不見動靜。圍觀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半是激動,一半是好奇。百分之百相信的,似乎沒有。雖然,伊朵事先就說過:“這樣的事情,你不親身經(jīng)歷一次,是不會相信的。所以,每一個第一次請到筆仙的人,都詫異不已。”
終于,十幾分鐘之后,在何大少胳膊稍覺酸痛時,蠟燭忽閃了一下,他們手里的筆,開始動了。
伊朵緊緊地問道:“筆仙筆仙,你來了嗎?如果你來了,請在‘是’上劃圈!”
筆,開始在紙上慢慢游走。最終,緩緩落到“是”上,一圈又一圈地轉(zhuǎn)著。
大家的心提到了嗓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少,”伊朵問道,“你確信不是你拉動我的嗎?這樣的事情,可開不得玩笑!要是惹怒了筆仙,大家都沒有好下場的!”
何大少無辜地搖搖頭:“我怎么感覺是你在拉著我走呢?”
言歸正傳,大家重新回到游戲。只是神情,似凝重了許多。
按照慣例,大家都是先問一些已知的問題來測試準確性。諸如:“我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誰誰今年多大”之類的問題。因為是網(wǎng)友,各自的私人情況,大家也不甚了解,所以,便免去了作弊的可能。幾番下來,其準確性令在場的每一位吃驚。
于是,開始了對未知問題的預測。
九九先問:“何大少總說我是她唯一愛過的女人,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請在‘是’上劃圈。謝謝!”
到此時,鉛筆滑動的速度,已經(jīng)比最初加快了很多,筆端非常利索地,就滑向了“是”,果斷地劃著圈。九兒甜蜜地看著何大少,笑成了一朵花。
耶馬忍不住,也問道:“筆仙筆仙,你幫我算一下,我明年會和愛火結(jié)婚嗎?”
筆尖突然一轉(zhuǎn),在紙上以一個直線的姿態(tài),向“否”奔去。
耶馬立即白了臉。嘀咕道:“臭男人,你不是向我求婚了嗎?!”
愛火火火立辨解道:“是啊??墒钦f不定,我們今年就結(jié)婚了呀!筆仙故意這么說,逗你玩呢!”
耶馬于是又問:“那么,愛說他很想當爸爸了,請問,他第一個孩子什么時候降生?”
鉛筆向上劃去,在年份那一行一路劃來,最后,落在了“2003”上面。
“怎么可能!”愛火火火驚叫道:“筆仙大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2006年了耶!”
耶馬撅著嘴,繼續(xù):“那請問,孩子的媽媽姓什么!”
當筆端落在“洪”姓上時,耶馬將手里的咖啡重重地擲在桌上:“早知道就是她!你怎么沒有告訴過我,你們還有過孩子!”
“安靜點!”伊朵道,“別驚動了筆仙。”
耶馬于是強捺怒氣,氣呼呼地坐在那里。愛火火火只好低下聲,好言相勸:“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況且,我從來不知道她懷過孩子呀,筆仙一定是知道你喜歡生氣,故事氣你的!你也不想想,這世上哪真有什么鬼神呀……”
正這時,楚西吐了吐舌頭,玩笑似地問道:“筆仙筆仙,你現(xiàn)在正在誰的身后?”
鉛筆轉(zhuǎn)了一圈,落在“陳”上,那邊正表白個不休的愛火火火,突然之間,停了下來,臉色煞白:“陳?你們誰姓陳?”
大家搖搖頭:“你姓陳?”
愛火火火立即僵硬在那里,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大家的話,似都卡在喉嚨里。游戲至此,才有了些許恐怖的意味。
就連最不相信鬼神之說的金楓,也開始虔誠地發(fā)問了:“筆仙筆仙,請告訴我,楚楚的家長,會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鉛筆帶動著所有人的目光,停在了“是”上。金楓與楚西同時吁了一口氣。
轉(zhuǎn)眼,兩個小時過去了。大家都有了倦意。伊朵道:“筆仙筆仙,你累了嗎?我們送你回去吧!”
令人郁悶的是,筆始終劃向“否”字。
“完了。”伊朵道,“她不愿意回去。大家只好再堅持。不停地送。”
“要是她就是不意回去呢?”九九問道。
“那我們就不能散,我和大少也不能停,她不走,筆尖就不能離紙,我們的胳膊也就不能落下來。”伊朵回答。“否則,會有血光之災。”
九九立即紅了眼,帶了哭腔:“你怎么不早說!早知道這么可怕,我們就不玩了!”
伊朵道:“難道你以為這是游戲?這本來就是動真格的事情!靈異這種東西,就是這么邪門的,游戲不得!”
看著九九害怕的眼神,伊朵深吸了一口氣,軟下語氣安慰道:“好吧,你也不要太緊張。筆仙雖然有時候玩性大,但只要你不觸犯她,她是不會動怒的。大家嚴肅點,虔誠點,好好地繼續(xù)送。”
于是,大家輕聲齊念:“筆仙筆仙,夜深了,大家都累了,我們送你回去吧。筆仙筆仙,夜深了,大家都累了,我們送你回去吧……”
筆仙卻似乎越發(fā)精神了,滿紙亂轉(zhuǎn)。
大少忍不住,問:“筆仙筆仙,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最想去哪里嗎?”
筆終于轉(zhuǎn)了方向,直直地指向“洗手間”。
何大少驚呼:“天啦!她不僅能預測未來,還會讀心術(shù)!太靈了??!”
伊朵微慍道:“都已經(jīng)在送了,你居然又問!這樣筆仙要是被問得興奮了,更難送走呢!”
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耶馬突然驚呼道:“看!看那些字?。?rdquo;
大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紙上的字,從上端開始,正漸漸消失,一行一行,一字一字……
空氣,似凝固起來,伊朵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里,愈發(fā)低沉起來:“這樣的事情,我倒從來沒有遇見過。只是有傳說,玩筆仙游戲時,如果筆仙不想被送回去,會毀滅游戲的一些必須條件,然后……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人間,依附于某人的身體之上……”
說話間,大家驚恐地發(fā)現(xiàn),面前的那張原本寫寫畫畫快滿了的紙,已經(jīng)干凈如初,空蕩如每個人的內(nèi)心。
“啪”,門被推開了。眾人皆一驚,回頭,是服務生:“對不起,我們這里要打烊了。”
最年長的金楓道:“麻煩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談!”
服務生猶豫地后退著。伊朵又補了一句:“麻煩不要再敲門了,可以嗎?我們可以加倍支付你們加班費的。”
門,再次被關(guān)上。
耶馬小心地問:“不是說……門不可以打開嗎……那么剛才……要不要緊?”
伊朵握筆的手,分明在顫抖:“不知道……
楚西問:“朵,你對靈異的事情懂那么多,那你一定聽說過解救的辦法吧。你說現(xiàn)在應該怎么補救,我們都聽你的!”
伊朵嘆了口氣:“目前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賭了。”
大家開始按照伊朵所謂的唯一作法,去賭。
在所有靈異傳說里,洗手間,都是陰氣最重的一個地方。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分開,一個一個地輪流去洗手間,看一看,筆仙想附身的,究竟是他們其中的哪一位,不幸被附身的,自然兇多吉少,可是至少,其他幾位,可以幸免與難了。
這聽上去像博彩,卻遠不如博彩那么輕松。因為,勝與負,也許就是生與死的區(qū)別。
這也是萬不得已的做法。與其大家在一條繩上捆死,不如交出一人去,將悲劇減到最小化。大家更祈禱的是,這位筆仙,只是想附在一人身上玩鬧一番,玩過了,就會自己乖乖退去。
伊朵還是那么有大姐風范,第一個去了洗手間。走時和大家約好,如果十分鐘后還沒有回來,第二個人就趕緊進去。
臨別前,伊朵回頭,正撞上了愛火火火的目光,四目相視間,突然一個激淋,愛火不由得顫抖了一下。那眼神……
轉(zhuǎn)眼,十分鐘過去了。伊朵還沒有回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下一個該輪到誰了。
“要么……我去吧。”愛火道。
又是十分鐘過去了。兩個人都沒有回來。一種不詳?shù)念A感,籠罩了整個包房。
耶馬擔心愛火的安危,這一時刻,她全然忘記了剛才還因為吃醋生他的氣,再也顧不得危險,沖向了洗手間。
可是就在洗手間的門口,她卻聽到里面?zhèn)鱽韺υ捖暎?ldquo;真的是你?你……你怎么……”
“她真的很漂亮,比我當年漂亮多了!所以,你才扔下挺著大肚子的我,去瘋追求她,是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懷了孩子,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甚至知道,我因為這事被學校開除了,被家長趕出家里,你知道我自殺了??墒牵阋恢毖b作不知道,你一直這樣欺騙著自己,減輕著自己的愧疚,不是嗎?”
“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我記得,我死后一個月,就曾經(jīng)打電話告訴過你呀!”
“彭”,門被耶馬撞開了。她呆呆地看著面前兩個人,纏綿地擁在一起,雖言語針鋒相對,肢體上卻……
所有的詭異、驚恐,在這一刻都只化為憤怒。耶馬掉轉(zhuǎn)頭,摔門而去……
獨自走在午夜的街頭,夜風是凜冽的。突然之間,耶馬想起了伊朵最后說的那句話:““可是我記得,我死后一個月,就曾經(jīng)打電話告訴過你呀!”
不由得,一個哆嗦。
那么她……
原來,筆仙想附身的,就是她!那么,她與愛火的對話,又代表著什么呢?
想想不對勁。她決定暫時不感情用事,回去把事情弄個明白。
可是當她轉(zhuǎn)回“藍亭“里,卻發(fā)現(xiàn),這家咖啡店已然打烊了。使勁敲門,也沒有人應聲。
那么,他們?nèi)四??這么短的時間,他們不可能離開得無影無蹤!還有愛火,他不也可能眼看著自己離去,一個電話也不打來??!那么,他們是被困在里面了?還是……還是……鬼打墻?
一絲寒意,向她襲來。突然好后悔那么莽撞地就落了單。
寧靜的夜里,突如其來被一陣音樂打碎,驚嚇之余,更多的,卻是欣喜——電話終于響了!
然而手機屏幕上,卻沒有顯示任何號碼。她惶恐地接聽了,那端卻傳來囈語般的咒念:“筆仙筆仙,你是前世,我是今生,如果有緣,請來相會。筆仙筆仙,你是前世我是今生,如果有緣,請來相會……”
暈眩間,一個白影飄過,轉(zhuǎn)眼,伊朵正在眼前。
“三年前,你的出現(xiàn),帶來了我的噩運,現(xiàn)在,到了償還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