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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水者

古時候有個皇帝產(chǎn)生了可怕的懷疑??茖W(xué)帶來的害處是否比好處還多?讀書識字是否會使人的心臟和雙手變得衰弱無力?他是否這樣就比較聰明:把所有有學(xué)問的人都從王國中攆走?

可是這個皇帝為了讓他的皇座增光,全心全意關(guān)心他的子民的幸福,因此,他沒有聽?wèi){自己的性子,或者自己的偏私,作出隨便什么決定,而是命令召集議會,每個人在議會里可以不用天花亂墜的辭藻,而只是根據(jù)常識明白、清楚,說出自己的想法。是或者否,這就是說,把有學(xué)問的人都趕出國家去呢,還是照舊讓他們留在這個國家里?但是不論議會里怎么討論。

有人當(dāng)場發(fā)表自己的設(shè)想,有人通過秘書寫的稿子表達(dá)見解,大家只是把問題弄得更加糊涂,而由于莫衷一是,把皇帝的腦子都弄昏了,有的人說:不學(xué)無術(shù)就是黑暗,上帝所以賜我們以理智,讓我們理解上天的真諦,就是他希望人類要比不會說話的畜生聰明,還說,按照上面這個目的,學(xué)問能夠給人們帶來幸福。

另外一些人卻肯定,有了科學(xué)人們只能變得更壞。一切學(xué)問都是夢囈,它只能敗壞人們的風(fēng)俗習(xí)慣,還說,正是因為教育,塵世上最強大的王國才歸于滅亡。

簡而言之,雙方各講各的,把問題鬧得不可開交,文牘寫得堆成山一樣高??墒顷P(guān)于學(xué)問的爭論,還是照樣不得要領(lǐng)多。

于是皇帝采取進(jìn)一步措旅,他向四方召見有識見的人,讓這些入舉行會議,要他們裁決學(xué)問是否有益的問題。然而這個方法也并不見效,因為皇帝必須支付他們巨額俸金,因此他們之間意見出現(xiàn)分歧,對他們來說這倒是取之不盡的財源,如果讓他們隨心所欲,那么直到現(xiàn)在他們一定一面拿俸金,一面還是議論紛紛。

可是皇帝不能拿國庫開玩笑,他一看出毛病,就迅速把他們遣散。然而同時,皇帝的疑惑一刻比一刻加深。

有一回他到野外散步,腦子里一直想著這個問題,他看到面前有一個苦行修士,胡子灰白,雙手捧著一本巨大書冊??嘈行奘康哪抗馇f重,可是并不憂郁,他的嘴角掛著微笑,露出善良與和藹可親的神情,他的腦門上深刻的痕跡顯示他善于思索。

皇帝同這個苦行修士淡起話來。他看到苦行修士的學(xué)識非常淵博,就要求這個賢人來解決那個重要爭論。學(xué)問帶來的是好處多還是壞處多?

“皇上,”老人回答道,“請準(zhǔn)許我在你面前,講一則普通的寓言故事,這是多年來的屢考啟發(fā)了我。”

于是他經(jīng)過一番思索之后,這樣開頭:“在印度的一處大海之濱,居住著一個漁夫,他在貧窮和憂患中度過了漫長的春秋,他死了,留下三個兒子。但是孩子們看到,他們要靠魚網(wǎng)來養(yǎng)活就免不了窮困,而且他們也瞧不起父親這門本領(lǐng),他們動腦筋從海里撈取另一種貢品,不是魚,而是珍珠;他們不但會游泳,而且還會潛水,于是他們立即改變舊行當(dāng),親自動起手來。但是,這三個人的成就可大有差別,有一個要比其他兩個懶惰,他一直在岸上奔來奔去。他甚至不想弄濕自己的雙腳,于是他只好耐心等待。波浪把那珍珠打到他的跟前,他這樣懶惰,要養(yǎng)活自己就比較勉強。第二個,他一點不害怕艱苦勞動,而且善于憑氣力挑選深水區(qū)游去。他潛游到海底弄到許許多多珍珠,他的財富越來越增長,生活富足。然而老三卻受到追求財寶的貪婪念頭所折磨,他這樣同自己計議盤算:‘盡管靠近海岸地方就能找到珍珠,但是看來,不應(yīng)當(dāng)?shù)却攲氉约荷祥T,如果我能夠一直潛到海底最深的地方,結(jié)果會如何呢?說不定那里的財寶多得像山一樣不可數(shù)計。珊瑚、珍珠以及天然寶石,這些東西就等你去采集。’這個瘋狂家伙被這種念頭迷住,他就跳進(jìn)那汪洋大海里,而且,他挑選的是黑漆漆的最深水域,他落進(jìn)了漩渦里;但立刻被漩渦所吞沒。他并沒有潛到海底,因為他目空一切,他付出了他的生命作代價。啊,皇上!”這個哲人說,盡管在學(xué)問中我們可以看到許多幸福的來由,然而狂妄自大的智慧只能在其中找到漩渦,以及自己致命的毀滅。這和采珍珠只有一種差別,他的毀滅常常造成其他人同歸于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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