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年輕人叫凌浩歌,在一家咖啡廳做兼職鋼琴師。這天,他發(fā)現(xiàn)家里的鋼琴音不準(zhǔn),便在網(wǎng)上找了個姓包的師傅上門調(diào)音。
包師傅竟然是個滿頭銀發(fā)的老者,瘦削精干,拎著一只箱子,進門就禮貌地先脫了鞋。凌浩歌連忙彎腰給他拿拖鞋,這時,掛在脖子上的玉蟬掉了出來,被眼尖的包師傅瞥到了,隨口贊了兩句。玉蟬是凌浩歌家祖?zhèn)鞯?,見包師傅有興趣,就索性拿出來給他細看,包師傅小心地欣賞了一會兒,便走到鋼琴前開始調(diào)音了。
凌浩歌去廚房倒了杯茶,回來時,包師傅說在鋼琴里發(fā)現(xiàn)了一份琴譜,他隨手遞給凌浩歌后,繼續(xù)埋頭調(diào)音。
凌浩歌詫異地接過,琴譜是手寫的,沒有曲目名,紙張一看就有些年頭了,肯定不是自己的琴譜。凌浩歌默讀了一遍,不是自己熟悉的曲子,甚至可以說根本沒聽過。
一個多小時后,包師傅調(diào)好了音,凌浩歌付了錢便迫不及待地在鋼琴上彈起來,彈著彈著,漸漸一發(fā)不可收,音符如潮水般洶涌澎湃,優(yōu)美卻哀傷。這是凌浩歌第一次彈這個譜子,卻似曾相識,有種道不明的力量誘使他根本停不下來。“咚”,最后一個音落下,琴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感到一陣哀傷,胸口好像有東西堵著,咽不下,吐不出。他又反復(fù)練了數(shù)遍,才意識到這個“琴譜”不一般。
他立馬給當(dāng)初買鋼琴的琴行打了電話,對方說二手琴都是四面八方收來的,舊主人不可查。他又給幾個音樂學(xué)院的老同學(xué)打了電話,隨口哼了一段問他們熟不熟,大家都說沒聽過。于是,凌浩歌給第一頁琴譜拍了照片,貼到萬能的音樂論壇上,希望網(wǎng)友們能給出答案,可一個月過去了,依然沒有回應(yīng)。
這天凌晨一點四十分,街上冷冷清清,凌浩歌兼職的咖啡廳也快打烊了,只剩老板在吧臺算賬。凌浩歌看看還有二十分鐘下班,不如再練練琴??Х葟d的鋼琴比家里的那架要高檔很多,凌浩歌突然有了彈一彈那首無名曲的興致。于是,他開始憑著記憶彈奏起來。
由于鋼琴位于大堂深處,而且彈曲太過投入,凌浩歌根本沒有留意到,此時此刻,兩名蒙面歹徒推開了咖啡廳的門,悄悄把槍對準(zhǔn)了吧臺的老板,命他噤聲掏錢。隨后,一名歹徒發(fā)現(xiàn)了大堂深處的凌浩歌,沖他走過去,而此時,凌浩歌仍在忘我地彈奏曲子的高潮……
說也奇怪,這琴聲像是有魔法,兩名歹徒聽了,跟中了邪一樣,竟然把來到咖啡廳的目的拋之腦后,雙雙呆立在那邊,一旁的老板抱頭捂耳躲在吧臺下瑟瑟發(fā)抖。
凌浩歌暢快彈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回頭卻看到一個持槍的蒙面歹徒在距離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呆若木雞,他嚇得一下癱在鋼琴旁,手足無措,卻見那蒙面歹徒突然一個轉(zhuǎn)身,和同伙一起奔出了咖啡廳。
等他們走后足有五分鐘,老板才顫顫巍巍地從吧臺下爬起來,與凌浩歌面面相覷,不知剛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那兩名持槍歹徒怎么沒有搶一分錢就失魂落魄地跑了呢?
凌浩歌回去后,翻來覆去睡不著,琢磨這是怎么一回事,他隱約覺得和他當(dāng)時正在彈奏鋼琴有關(guān),難道琴譜真有什么不祥的能量?
這天傍晚,晚報上的一則新聞引起了凌浩歌的注意,說是今晨五點多,本市發(fā)生一起跳樓事件,兩名死者是鄰省一直在逃的搶劫慣犯。曾有目擊者看到他們在凌晨兩點前后從某咖啡廳出來。警方初步認定案犯是畏罪自殺,詳細情況有待進一步調(diào)查。再看新聞配圖,正是昨夜在咖啡廳見到的兩名歹徒??吹竭@,凌浩歌倒吸一口涼氣。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咖啡廳里只有寥寥幾個客人。凌浩歌百無聊賴地彈著琴。這時,一個酒醉的客人上前惡言挑釁,讓凌浩歌彈點新玩意兒。凌浩歌心生厭惡,真想沖過去揍那人一拳,可一個念頭突然在他心里閃過:你想聽點兒新玩意?那就讓你聽聽我的“無名曲”好了……想著,凌浩歌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端坐下來,開始彈奏那首奇怪的無名曲……
不過才彈了幾個小節(jié),剛才那個討厭的無賴,已聽得臉面猙獰,兩眼充血……而遠處幾位客人和店里的服務(wù)生,也都轉(zhuǎn)向了鋼琴的方向,個個目瞪口呆,臉色灰暗。
凌浩歌卻越來越有快感,曲子剛要進入高潮,突然,有人大吼:“住手!不要彈了!”大家如夢初醒,一臉茫然,而興致正高的凌浩歌被人當(dāng)場喝止,非常掃興,皺眉望向來人,卻是大學(xué)里的教授隆文成。凌浩歌說:“隆教授,怎么是您?”
教授一臉惶恐,語速飛快:“不能彈啊,這是首魔曲,它的高潮段落聽后有可能會使人致死,演奏者也會大傷精氣。”
凌浩歌一聽“魔曲”兩字,不由一驚,他急忙等待教授的解釋。教授補充道:“這是失傳的魔曲《第十三級臺階》!”
凌浩歌聽到這,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第十三級臺階》這個曲名,他不陌生,相傳是英格蘭某無名作曲家所作,據(jù)說,聞?wù)哂锌赡苋f念俱灰,甚至走向絕路。因為此曲奪去了太多人的生命,作曲家銷毀了樂譜,從此銷聲匿跡。
“那天聽幾個學(xué)生說起你在詢問一首曲子,他們給我看了琴譜,我就認出來了,我以前做研究時曾聽過最開始的幾小節(jié),真是邪門啊!”隆教授似乎心有余悸,“你是從哪兒弄到這份琴譜的?”
凌浩歌細想了好一陣,突然一個起身,拿起電話—他想到一個人。沒錯,知道琴譜來歷的一定是他,調(diào)音師包師傅!可是,包師傅的電話卻成了空號。
在隆教授的建議下,凌浩歌當(dāng)晚就燒了琴譜,刪了帖子。他本以為,琴譜的來歷將永遠是個謎,直到他收到了包師傅的來信—
凌先生:
我想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那日看到你脖上掛的玉蟬,如果沒有猜錯,你就是少爺凌仁清的曾孫。請原諒我以這樣的方式贈你琴譜……
原來,包師傅小時候在凌家打雜。凌仁清少爺是當(dāng)年少數(shù)在西洋留過學(xué)的作曲家和演奏家。日軍進城后,久聞凌少爺大名,軍中少佐親自請他去演奏。凌少爺沉默良久,同意了,但有一個要求:需三日后在軍中設(shè)大宴,屆時必當(dāng)親臨獻奏。日軍少佐答應(yīng)了。于是,凌少爺廢寢忘食,悶頭寫作。三日后,他換上一身素服,只身赴宴。凌家人都以為凌少爺再也回不來了。沒想那日夜半,凌少爺竟回來了,并執(zhí)意讓全家老小連夜收拾行李遠走高飛,而他自己,選擇了自盡,以保全家人。
包師傅在出逃時順手拿了凌少爺最后的這份琴譜,一時起了貪念的他曾想著,日后用凌家少爺親筆寫的琴譜換些錢財,但當(dāng)他知道凌少爺自盡的消息后深受觸動,并為自己的行為羞愧不已。于是,數(shù)十年來,包師傅一直保留著琴譜,就盼有朝一日能奉還給凌家的后人。
包師傅一直為自己當(dāng)年的行為汗顏,所以最終選擇用寫信的方式向凌浩歌解釋一切。包師傅說,他雖然會調(diào)琴,但不懂演奏,沒有機會彈奏少爺生前最后的杰作,還望凌浩歌能好生收藏。
凌浩歌捏著信,好容易把各個細節(jié)串連起來:太爺爺留過洋,應(yīng)該像隆教授一樣看過《第十三級臺階》的原譜。那三日,太爺爺一定是在拼盡全力回憶他當(dāng)時看到的譜子,記錄下來,然后帶著殺人于無形的“毒譜”瀟灑赴宴……
凌浩歌端坐鋼琴前,想到自己曾被魔曲迷了心竅,險些害了無辜人的性命,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