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鑄劍》有感
這篇文章是根據(jù)《列異傳》、《搜神記》等古籍所載的“三王?!钡?。鑄工干將為楚王造劍被殺,其子報仇故事,是《故事新編》中系列小說中的一篇。這系列小說都是取古代載籍的材料生發(fā)而成的帶有傳奇性質(zhì)的歷史小說,是魯迅對歷史人物和事件的藝術(shù)解釋。
楚王命名鑄劍師干將為之鑄寶劍,劍成,不僅不賞,反將干將殺頭,這是何等殘暴!對這樣的暴君能不報復、能不懲罰嗎?干將的遺腹子赤鼻果然在“客”幫助下,用父親遺下的雄劍和自己的頭顱殺死了楚王。這則復仇故事,本來就大義凜然;到了魯迅筆下,就更加生動感人了。他用新編的手法把原本僅僅幾百字的文言文,加入自己的看法,自己的想象,使文章變得更加生動更加有感染力,我們也應(yīng)該學習這種寫作手法,向魯迅先生學習。
在《故事新編·序言》中,魯迅先生說:
“對于歷史小說,則以為博考文獻,言必有據(jù)者,縱使有人譏為‘教授小說’,其實是很難組織之作,至于只取一點因由,隨意點染,鋪成一篇,倒無需怎樣的手腕……”這就是說,歷史小說有“言必有據(jù)”和“隨意點染”兩類。
《鑄劍》“隨意”點染了哪些東西?這主要表現(xiàn)在:
1. 將“赤鼻”改成了“眉間尺”(根據(jù)古文中提到的形容赤鼻“眉間廣尺“),他是一個剛滿16歲的優(yōu)柔寡斷的少年,經(jīng)過母親的教育剛強起來并終于完成報仇大業(yè),其性格有一個發(fā)展、升華過程。
2.將“客”改成了“黑色的人宴之敖者”,他舍己為人,行俠仗義,是一名光輝的古代俠士的形象。
3.將“楚王”改成了“王”,具有了更大的適應(yīng)性,也有了血肉生動的性格:暴戾、荒淫而顢頇。
4.增添了“干癟臉少年”、眾多妃子、王后、太監(jiān)、老臣、武士、侏儒等次要人物。
5.設(shè)計了生動而完整的情節(jié),特別三頭在鼎中啃咬一節(jié)為全文高潮,驚心動魄,眉間尺頭的活靈活現(xiàn)更讓人拍案叫絕。
6.為宴之敖者設(shè)計了四段《哈哈愛兮歌》,更加增強了小說的藝術(shù)感染力。
魯迅為了表現(xiàn)故事的神奇,在文章中還寫了三個人頭在金鼎中互斗的事?!俺鹑讼嚅g,本來分外眼明,況且是相逢狹路”眉間尺的頭死死地咬住楚王的頭不放,楚王也不示弱“王又狡猾,總是設(shè)法繞到敵人的后面去?!苯酉聛硗豕蟪嫉拿鑼懜鼮槲⒚?,詭異的神情令人哭笑不得,麻木了的動作使人啼笑皆非。宴之敖者的頭的參與使這個高潮又一次升華。宴之敖者和眉間尺的頭對楚王的一個頭“于是他們就如餓雞啄米一般,一頓亂咬,咬得王頭眼歪比塌,滿臉鱗傷?!痹谶@金鼎沸水之中如此場景正是神奇呀!
之后的事就是王公大臣們的了,他們蠢笨的舉動和宴之敖者和眉間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實宴之敖者和眉間尺是沾了“楚王的光”,才得以隆重的安葬,和楚王埋在一起。這時,老百姓們的舉動更具有諷刺性,“大出喪” 變成了全民“瞻仰”的“狂歡節(jié)”。全文就在這樣一個“似悲實喜”的諷刺結(jié)局中結(jié)束了。
文中的眉間尺一開始懼怕老鼠,可到后來卻變成了一個在金鼎中奮勇無比的勇士,他就成了當時中國人民現(xiàn)狀的真實化身,而“奮勇無比的勇士”是魯迅對中國人民未來的憧憬。其中的宴之敖者是一個俠客的形象,強烈的復仇的心理在魯迅的心中,他就像一個光明的使者,指引革命的前進。楚王的形象就毋庸質(zhì)疑了,他暴戾、荒淫而顢頇,代表了罪惡的國民黨反動派。今天我們不需要復仇,只要站在真理的一邊,為新中國的建設(shè)做貢獻!
附: 《鑄劍》的時代背景
《鑄劍》為何寫得這樣酣暢淋漓、大快人心?如前所說,這就不僅有賴于魯迅對之題材的熟稔,而更得力于他的半生血火交織的斗爭經(jīng)歷了。在回顧自己的半生經(jīng)歷時,他曾說:“見過辛亥革命,見過二次革命,見過袁世凱稱帝,張勛復辟,看來看去,就看得懷疑起來?!睉岩墒裁矗繎岩傻木褪悄切┘俑锩姆锤锩?,他們假借革命的名義,殺害了多少無辜的革命者。他深切地感到:“可惜中國太難改變了,即使搬動一張桌子,改裝一個火爐,幾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動,能改裝。”辛亥革命實際上的失敗、秋瑾的被殺、袁世凱的大殺“革命黨人”、“五卅慘案”、“女師大事件”直至1926年“三一八慘案”,以段祺瑞為首的北洋軍閥血腥屠殺手無寸鐵的請愿學生,魯迅的學生劉和珍等倒在血泊中……這些“血的游戲”把魯迅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也激發(fā)了他的反抗的、復仇的怒火?!惰T劍》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下寫成的,它是魯迅革命的復仇主義的藝術(shù)結(jié)晶。值得注意的是,初稿1926年10月寫成后,他沒有馬上拿去發(fā)表。1927年初帶到廣州后,他還在考慮,還在打磨。直到1927年4月3日,他才正式定稿、寄出發(fā)表了。自然,這篇小說也就表現(xiàn)了他到廣州之后的新的觀察、新的體驗。而當時的廣州,“紅中夾白”,共產(chǎn)黨人和國民黨右派的斗爭已經(jīng)日益表面化。“山雨欲來風滿樓”,殘酷屠殺共產(chǎn)黨人和革命群眾的“四一二”、“四一五”大屠殺已經(jīng)在醞釀中了。3月20日的廣州“中山艦事件”,艦長、共產(chǎn)黨人李云龍的被殺害,正是這場大屠殺的信號和前奏。具有高度革命警覺性的魯迅,更有把握地修改、定稿了他的《鑄劍》,一篇優(yōu)秀的歷史小說便這樣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