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推選一位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世界文壇上最引起轟動的作家,那么,肯定非英國的薩曼·魯西迪莫屬了。
薩曼·魯西迪在文學上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他是當今英國文壇上的領(lǐng)軍人物,被譽為“后殖民”文學的“教父”。三十余年來,他佳作迭出,共出版了十部長篇小說和三部短篇小說集,還有兩部兒童作品及十余部非小說作品,幾乎每一部作品都引起了文壇的重視。他的作品獲得過英國以及美、法等國許多重要的文學獎項。是《午夜之子》讓他獲得了國際聲譽,使他和加西亞·馬爾克斯、米蘭·昆德拉和君特·格拉斯等世界級文學大師并駕齊驅(qū)。這部五百余頁的巨作于一九八一年出版后,便好評如潮。《紐約書評》稱它是“這一代人英語世界出版的最重要的書籍之一”?!秱惗貢u》認為它是“印度對英語小說最新、最出色的貢獻”?!短┪钍繄蟆酚腥俗恼f“自從閱讀過《百年孤獨》以來,還從來沒有其他小說像它這樣令人驚嘆”。它連續(xù)獲得了布克獎、詹姆斯·泰德·布萊克紀念獎、英國藝術(shù)委員會文學獎和美國的英語國家聯(lián)合會文學獎。一九九三年,該書又榮獲為紀念布克獎設(shè)置二十五周年而頒發(fā)的大獎--“個性布克獎”。一九九九年,美國著名的蘭登書屋評選出一百部二十世紀最佳英語小說,該書名列其中。二○○八年,該書又榮獲為紀念布克獎設(shè)置四十周年特設(shè)的“最佳布克獎”。
《午夜之子》之所以會引起如此大的轟動,一是因為其題材獨特,場面恢宏。它以印度次大陸為背景,資料涉及印巴分治前后的政治動亂、社會變革、宗教糾紛等復雜的現(xiàn)象;魯西迪以文學的語言再現(xiàn)了這段歷史的內(nèi)涵,透過一個家族的故事和一個人的遭遇折射出這個“后殖民”的時代。二是作者的想象力豐富,他突破了關(guān)于小說形式的傳統(tǒng)觀念,將現(xiàn)實和虛構(gòu)、小說和歷史糅合在一齊,在現(xiàn)實的社會政治諷刺中,加入了奇特的幻想,把神話、寓言、通俗文化、社會現(xiàn)實和歷史事件結(jié)合在一齊,小說情節(jié)曲折多變,可讀性十分強。
魯西迪在《午夜之子》一書中采用的是印度史詩如《摩訶婆羅多》《羅摩衍那》中講述故事的傳統(tǒng)方式,讓主角薩里姆·西奈在
走向人生道路終點之前向一個名叫博多的女人講述自己的家史。書中時間跨度長達六十二年,覆蓋的地域包括克什米爾、德里、孟買、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等。這半個多世紀在印度次大陸發(fā)生的種種重大政治事件,例如一九一九年四月英軍在阿姆利則對手無寸鐵的印度人的大屠殺(死傷一千五百余人)、印度獨立前的宗教沖突、印巴分治、中印邊界沖突、巴基斯坦政變、孟加拉戰(zhàn)爭、英迪拉·甘地的鐵腕統(tǒng)治等無不包含書中。魯西迪將這些重要的歷史事件同主角的經(jīng)歷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齊,小說多處涉及印度次大陸文化傳統(tǒng)中的宗教、迷信、神話傳說和風俗習慣,對印度次大陸從英國殖民地向獨立國家轉(zhuǎn)化過程中的種種問題進行了探索。在描述次大陸社會變革、政治動亂的過程中,對政治的黑暗極盡調(diào)侃之能事,對當權(quán)者進行了辛辣的諷刺,尤其是對英迪拉·甘地政府實行的緊急狀態(tài)法進行了無情的抨擊。為此該書曾一度被執(zhí)政的印度國大黨禁止發(fā)行。
有人說,魔幻和印度歷史永遠是魯西迪作品中不可缺少的資料。在本書中,預(yù)言、征兆、特異功能等離奇的資料既使小說蒙上了印度傳統(tǒng)文化中常見的神秘色彩,又帶有強烈的政治諷刺意味。作者透過“午夜之子”這一具有特異功能的群體以及如尼赫魯?shù)馁R信等種種虛構(gòu),將薩里姆的成長與和他同時誕生的國家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齊。印度本身是一個文化傳統(tǒng)豐富、種族宗教關(guān)系極其復雜的國家。魯西迪在全書中使用了超多有關(guān)印度傳統(tǒng)文化的典故,其中不少都與印度教、伊斯蘭教有關(guān)。例如:被調(diào)包的孩子名叫濕婆,這是印度教中司毀滅、創(chuàng)造、生殖和舞蹈的主神的名字,而另一位午夜之子--女巫婆婆帝用的便是神話中濕婆的妻子雪山神女的名字。護士的調(diào)包,使血統(tǒng)是英印混血兒的薩里姆進入穆斯林家庭,穆斯林富商的骨血卻流落到印度教信徒的街頭藝人中,造成了宗教、文化、身份上的錯亂。魯西迪盡管在小說中超多進行了虛構(gòu),但其中的大多歷史事件完全真實,這種將一個國家的命運及其歷史變革折射到一個家族、一個孩子的經(jīng)歷之上的敘事手法十分巧妙。作者故意夸大某些器官的特殊功能,如書中的鼻子和膝蓋,作為薩里姆和濕婆兩人的象征,在書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其想象力的豐富令人驚嘆。
魯西迪借用了印度史詩中的敘事方式,即由主角講述故事,這使全書節(jié)奏流暢,行文生動,富有民間口語文學的韻味。它時而離題萬里,時而回歸主題,枝葉繁茂,令人眼花繚亂。書中個人生活與歷史事件、現(xiàn)實與虛構(gòu)結(jié)合得天衣無縫。魯西迪出生于印度穆斯林家庭,又在英國受教育,這種多元文化的背景使他具有獨特的視角,能從全新的視點來切入到印度獨立前后的現(xiàn)實之中,以全新的角度來闡述古老的禮貌,探討印度次大陸在擺脫殖民統(tǒng)治之后的艱辛歷程。不妨說,薩里姆的遭遇也正是印度這一新國家獨立后成長的艱難歷程的反映。
魯西迪對英語的運用到達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在這方面的成就完全能夠和十九世紀的大師狄更斯、薩克雷等媲美。英國著名作家普雷切特在《紐約客》上撰文說:“印度產(chǎn)生了一位偉大的作家……一位滔滔不絕地講故事的大師。”他的語言靈活風趣,豐富多彩,可說是色香味俱全。例如:書中反復使用了印度國旗上的綠色和橘黃色,克什米爾天空的藍色,再加上黑夜的黑色。又反復將食品如酸辣醬的味道和人物的感情或者故事的轉(zhuǎn)換聯(lián)系起來。另外,我們在故事中還能夠看到超多巧妙的比喻和雙關(guān)語,即以各章的標題而論,其中就有好幾處一語雙關(guān),例如:《多頭妖怪》中,“多頭妖怪”既指以進行種族宗教迫害牟利、以印度教中多頭神羅婆那來命名的黑幫,同時又有“群氓”之意,指很容易受到煽動的蕓蕓眾生。《引流和沙漠》中,“引流”一詞指醫(yī)學上對鼻腔等器官的疏通,同時又有“消耗殆盡”之意,指國家的力量、軍隊的斗志以及個人的精力等消耗一空。此外,毒蛇的資料在書中反復出現(xiàn),德哥斯塔被警察追捕時被蛇咬死;薩里姆病危時,靠蛇毒救治過來;在《蛇梯棋》一章中,薩里姆將蛇和梯子看成是人生中禍與福的象征,這兩者持續(xù)平衡,又互相轉(zhuǎn)化,這種辯證的關(guān)系與我國老子所說的“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很接近。而在《薩巴爾馬提司令的指揮棒》一章中,薩里姆的報復便是模仿蛇的出擊。書中還反復使用了“一千零一”這個數(shù)字,除在某些場合是實指外,還因為它在英語中有“無數(shù)”“十分多”之意。同時,魯西迪在小說中還使用了意識流手法,借助夢境和生病時的昏迷狀態(tài)來表達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和對未來的預(yù)感。此外,魯西迪還不只一次地使用電影中的技巧,如人物的特寫鏡頭、近景和遠景的描繪,等等。
作為四大禮貌古國之一的印度,歷史悠久,文化豐富多彩,而宗教對生活在印度次大陸的人尤其具有極為重要的好處。本書超多涉及印度教和伊斯蘭教方面的資料。印度教中神話傳說的豐富令我們難以想象,正如魯西迪在小說中所說的,印度教中的神靈就有三億三千萬個,其中一些主神都有各種各樣的化身。伊斯蘭教在印度次大陸也具有極為重要的影響,書中超多篇幅反映了穆斯林的風俗習慣,不只一處引用《古蘭經(jīng)》。這對翻譯增加了難度。為了盡可能準確地將全書資料介紹給中國讀者,在翻譯過程中參閱了超多有關(guān)印度次大陸歷史、文化和宗教方面的書籍。書中人名、地名和神祇的名稱盡可能采用《宗教詞典》《高級印度史》《印度史話》《印度各邦歷史文化》《巴基斯坦簡史》等書中通行的譯法。書中超多有關(guān)食物、衣著和其他風俗習慣的詞語源自印地語、烏爾都語或者孟加拉語,這些詞語就連《牛津詞典》和《韋氏三版國際詞典》等大型英語辭書也不見收錄。為了解決這方面的問題,只能轉(zhuǎn)請國外的友人向具有印度或巴基斯坦文化背景的朋友請教。在這方面,要個性感謝的是曾執(zhí)教于英國威爾士大學(UniversityofWales)、卡迪夫大學CollegeofCardiff)并數(shù)度來華且在廈門大學講學四載的英國文學專家查爾斯·泰扎克(CharlesTyzack)。翻譯一年多來,我同他透過電子郵件經(jīng)常聯(lián)系,他幫忙我解決了不少困難的問題。此外,還有執(zhí)教于澳大利亞麥考瑞大學(MacquarieUniversity)的錢彥博士,她為我向她的印度朋友請教了一些個性的詞語;我的研究生魏存茂為我從網(wǎng)上下載了魯西迪小說中經(jīng)常使用的一些印度次大陸特有的詞匯,對我的翻譯十分有用;我的另一位學生王晨曦為我借來了最新版本的《古蘭經(jīng)》,使我的引文能夠準確無誤。在此一并表示感謝。至于譯文中存在的問題,敬請讀者不吝指教。